吴孟达：路人甲也是有灵魂的 从没不甘心演配角

吴孟达

　　从影35年，直到2011，他才迎来第一次男一号，主演《大人物》。在他的身上，更多的是周星驰电影的烙印，即使后者其实也不做大哥好多年。

　　现在的吴孟达，难免会有一些中年和老年交界的疲惫和恰到好处的世故，游刃有余地应对粉丝的拍照要求，“对不起”，“谢谢”这样的词语更是挂在嘴边。

　　但你必须承认，在配角乃至龙套这个层面，吴孟达堪称一面丰碑。按照他的表述，在电影《喜剧之王》的很多演出，其实就是他的本色，他的人生——正如尹天仇在《喜剧之王》里所说：“虽然你们是扮演路人甲乙丙丁，但是一样是有生命，有灵魂的。”本报记者赵丽 北京报道

　　新扎师兄

　　一直演配角，从没不甘心

　　吴孟达于1973年投考了无线艺员培训班，那时班上的同学包括周润发、导演林岭东等，他的成绩一直都名列前五名，而周润发那时总徘徊在及格边缘。但之后将近40年的成长轨迹，吴孟达“一直演配角，从没不甘心”。

　　潇湘晨报：据说你在无线艺员培训班的时候成绩名列前茅，远在周润发之上。但这些年一直都是演配角，是否有过不甘心？

　　吴孟达：我绝对没有那个心态。一直演配角，从没不甘心。并不是主演就是最好的，就像炒菜，主料是猪肉，但是你光炒猪肉肯定不好吃，你得加一个豆腐，或者笋子，这样配下去才好吃。就是这么简单。

　　潇湘晨报：1979年你出演“胡铁花”就成名了，但1981年你又宣告破产。大起大落的经历，给予你的是什么？

　　吴孟达：那个时候比较肤浅，什么都不懂。就是一个很直接的、年轻人的想法，以为凭“胡铁花”在香港台湾那么受欢迎，就可以平步青云。后来因为品德问题，因为自己过分的膨胀，遭遇惨败。在那几年想了很多东西，接下来该怎样把握以后的事业，然后那几年是真正用心在表演方面努力。到1985年跟梁朝伟等一起演《新扎师兄》后，观众导演对我的看法也慢慢改变了。

　　潇湘晨报：从艺这么多年，最大的收获是什么？吴孟达眼中的吴孟达是什么样子？

　　吴孟达：我这样认为，吴孟达前期比较浮躁肤浅，后期就比较踏实一点。如果形容的话，前面就是禽兽一样，爱赌爱玩，跟禽兽没有分别。长大之后，也学一些佛，像是一个踏踏实实的人了。另一方面，就是自己表演方面，也比较海阔天空。吴孟达演了30多年的戏，现在仍有很多没演过的角色，还是期待会有新的表演给大家看。

　　喜剧之王

　　片酬比较高，因为功能多

　　银幕生涯数十年，相对其他专任配角的演员，吴孟达却是少数靠演配角红遍华语娱乐圈的演员。有段时间他片约不断，有时甚至得在电视台和片场睡觉。

　　潇湘晨报：很多人称你为“香港电影最贵的配角”，光芒甚至盖过主角？

　　吴孟达：那段时间我的档期比较紧张，几乎所有的导演都希望我能跟男一号配搭，演他们的长辈也好，师傅也好，老师也好。时间就不够，有时候就把价格提高了，比如本来整个礼拜都已经排满了，中间只有几个小时用来休息处理私人的事情，某个戏希望我把这个时间给他，我自己也不愿意，但是他们很诚恳地要求，我就只能把价钱提高一点。我牺牲自己休息的时间，回报总要高点吧，另外自己非常有信心，我有这个价值。简单地说，比如我卖东西(拿起桌上的两个手机，解说起来)这个比另一个贵，因为它里面的功能多。

　　潇湘晨报：很多喜剧成名的演员，现在很少再去接那些夸张搞笑的戏。

　　吴孟达：有些类型的戏演过了，好的演员基本就不想再演了，他们希望有挑战。比如吴君如，她年轻的时候，也跟我们一起玩，演一些比较夸张的戏。但其实她另外一面也可以演，她演一些很正的戏也可以啊，比如《金鸡》啊，也演得很到位。就像我演过的电影，《苏乞儿》我印象比较深，虽然也是喜剧，但里面也有父子情，也有励志的一面。

　　潇湘晨报：黄秋生曾说过，没有不好的角色，只有不好的演员？

　　吴孟达：我比较认同上半句。确实没有不好的角色，不好的角色甚至是一些烂的角色，很多时候可以靠演员的发挥，给角色赋予生命力。

　　百变星君

　　星仔变星爷，合作会继续

　　吴孟达在周星驰作品里拥有无数个纪录，譬如出镜率最高的配角、合作时间最久的演员。他与周星驰最早的合作要追溯到1983年版的《射雕英雄传》，周星驰饰演“宋兵乙”，而吴孟达当时的待遇比他好一点点，出演一个稍有戏份的丐帮长老。

　　潇湘晨报：这么多年，和你搭档得最多的当然是周星驰。刚开始合作时，周星驰是什么样子？

　　吴孟达：星爷那时候经验不够，比较单纯。他以前好像是在做儿童节目。直到《盖世豪侠》他才真正接触到电视剧，接触到表演。刚好他是我邻居，常常在一块，他会开车，我不会开车，他戏里演我的徒弟，所以常常会一起上下班。那段时间我们常在楼下餐厅聊天，聊的几乎都是表演的范围。他有他的意见，我有我的一些经验。

　　潇湘晨报：两年前周星驰一度连遭指责。当时有次采访你说，多去否定周星驰，他的作品才能成熟。

　　吴孟达：断章取义。当时我说的是：现在周星驰在拍摄现场没人去否定他，对白、剧情也好，周围人不会像以前我们那样去否定他，不会跟他有一个争执或者交流，都是“好，好”，这样子肯定不好了。我想表达的是，星仔需要人家的否定，才会更好。我们以前在一场对白里面，我否定他，他否定我，互相否定，然后取一个中间，大家认为最好的方式。现在可能在拍戏的过程中，会变成一言堂。

　　潇湘晨报：现在星仔已经变成了星爷，现在他有哪些变化？将来还会继续跟他合作吗？

　　吴孟达：头发白了。其实他在我心中永远都一样。星爷的称呼很早了，香港有段时间喜欢彼此称爷，只是开玩笑。现在他很忙，没有时间，我也时间不够，但有机会还是会合作的。

　　[大牌印象]

　　回望时的慌乱，时光中的伤感

　　银幕中的吴孟达，或者会震得你七荤八素，或者会让你笑得撕心裂肺，尽管有时候他只是露出那么一小脸。

　　而当见到本人，颠覆会是你感觉到的第一个词。红色T恤，金丝边眼镜，发福的肚子，吴孟达笑起来很温和，像邻家的大叔。你很难将他与记忆中几乎定型的银幕形象联系起来——疯癫，小人物，夸张甚至还有些猥琐。

　　58岁，早已过了知天命的年纪。你很能感觉，活到他这把年纪，已经全然没有架子也已经无欲无求。要什么不要什么，分得很清；说什么不说什么，驾驭自如。在一个老戏骨面前，采访的主动权，其实很难在你手上。

　　采访的间隙，吴孟达在跟我们抱怨天气，外面冷，室内热，然后不停地擦汗。有同行掏出纸巾给他，只剩一张，他硬是将一张撕成了两半，还说“我们一人一半吧”，然后把剩下的一半留下来。

　　三十年多的艺人生涯，让他付出了太多，他不否认“香港电影圈最贵的配角”这个称谓，狡黠而又有些自嘲地说，“我牺牲自己休息的时间，回报总要高点吧。”他也很肯定一点，“我有这个价值”。

　　回望30多年的起起落落，这个一直都游刃有余的男人，突然有一丝慌乱与伤感，似乎沉浸在过去的时光里，但随即他还是很谦虚地说，“现在我就是一个踏踏实实的人吧”。是的，生活中的吴孟达，正如周星驰所表述的那样，路人甲其实“也是很孤独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