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忧郁症》：忧郁症比世界末日更恐怖

《忧郁症》剧照

　　丹麦导演拉斯-冯-提尔自1984年以《犯罪分子》(Element of Crime)一片在戛纳获得评委会大奖之后，几乎每隔一两年就有一部电影入选这个电影节，并在2000年以《黑暗中的舞者》 一片获得金棕榈奖。他无疑是当今最有才气，也是一个最能够不断创新的导演。他的片子很少重复自己，不论是在风格和题材上，每一次都为观众带来惊喜。但他也显然是一个最具争议性的导演。

　　我们有一句话说“文如其人”，导演大部分作品显然和他自己的家庭背景和心路历程有关。他是一个有不少怪癖的人，譬如说，他就像葛优一样，有严重的恐高症，不敢坐飞机。他也不回避他喜欢酗酒和女人，他的电影公司就拍了不少色情***。但在另一方面他却是一个很勇敢的人，他敢言别人之所不敢言，即使引起争论，也会面对这些争议，绝不退缩，可以说是一个言行一致忠于自己的导演。

　　一个明显的例子是两年前在戛纳参展的《反基督徒》， 在拍这部电影时，他刚从一场严重的精神衰弱症中康复过来，因此不但主题和画面都特别地阴暗，而且有许多的性暴力场面，影片放映后，他受到很大的批评，并被人贴上虐待狂的标签。在眼前这部电影里，他显然已经能够面对忧郁症这个问题，保持适当的艺术上距离。在了解了这个背景后，我们才能更好地评论《忧郁症》这部电影。

　　《忧郁症》这个名字取得很精彩，拉斯-冯-提尔认为忧郁是灵感的源泉，许多伟大的浪漫派作品中都带着淡淡的忧郁。在影片里它既是一种症状，也是一个即将与地球碰撞的星球的名字。

　　电影分成两部分，分别以作为电影主要人物的两姐妹的名字命名。第一部分拍摄了妹妹Justine的婚宴，她和新婚丈夫在她姐姐Claire和姐夫在家里为她举办的豪华宴会开始后三个小时才来到宴会现场，一个拥有18个洞高尔夫球场的古堡。在这个宾客如云的豪华婚宴展开过程中，观众逐渐发现了这个上流家庭里的每一个成员性格中的弱点：财大气粗，整天炫耀自己财富的姐夫； 虽然很爱妹妹但更爱面子的姐姐；糊涂到已接近痴呆的父亲；脑筋清醒却近乎专制，不留情面的母亲；浪漫到天真程度，却一点也不了解新婚太太的丈夫。在人物的互动中导演展示了他们之间的冲突，我们也看到了一个外表美丽坚强，事实上内心十分脆弱的Justine。 在进入洞房的一刻，Justine终于意识到这场婚姻的错误，她离开情欲高涨的丈夫，一个人走到堡垒前的高尔夫球场上，强迫一个刚认识的年轻宾客***， 在这个决断行动 之后，她又若无其事地回到大厅里。至此婚宴已变成了一场胡闹，伤心的丈夫跟着宾客离开，Justine也完全崩溃了。

　　在第二场里，Claire把毫无能力照顾自己的妹妹接回家里，尽一切努力令她康复。这时她又为另一件事感到困挠。媒体上报道一个名为 “忧郁Melancolia”的星球的轨道越来越靠近地球，虽然她的丈夫再三保证，根据科学家的计算，它和地球碰撞的机会微乎其微，但她它却不能控制自己的恐惧。Justine慢慢地康复过来，但在上一场戏里显得很正常和很坚强的姐姐和姐夫这时却被笼罩在世界末日的恐惧里，惶惶不可终日。最后姐夫终于不能忍受等待的焦虑而自杀，而Claire也被毁灭的恐惧搞到失去理智。唯一能坦然面对末日来临的是已经历过精神衰弱地狱的Justine。

　　拉斯-冯-提尔在这部电影里结合了浪漫电影和科幻电影的形式，创造了一部独特和很个人化的电影。在剧情上，不论是上半场或是下半场的情节都相当紧凑，没有一点空场，把观众的注意力从头到尾牢牢地吸引住。在摄影方面，他基本上遵守了由他起草，对当代许多导演发生过深远影响的“道格玛95宣言”中的信条，用肩扛摄影机拍摄，这种拍摄方式令到在室内那种封闭空间拍摄的镜头变得特别流畅。实景的室外画面，不论是远景或近镜头都拍得很精彩。拉斯-冯-提尔是塔可夫斯基的信徒，他灵活地运用了不少情景交融的空镜头，呈现了自然界景象和人的心理状态的关系。在这方面可以看到这名已过世的俄国大师对他的影响。在特技的运用方面也很适中，丝毫没有滥用。在一两个镜头里，我们看到挂在天上的两个天体，使人想到村上春树在“1904年”这部小说里描写的天上同时出现的两个月亮，很有超现实主义的意味。

　　这无疑是拉斯-冯-提尔 近年来拍摄的最好一部电影，也是这届电影节里最特出的其中一部电影。如果他不是在记者会上失言，批评了以色列政府，再一次被贴上反犹太人和纳粹分子的标签，这种在政治上不正确的言论，很可能使他失去再一次捧奖的机会。

　　影评人 梁均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