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报讯 网络水军，本来与中国电影风马牛不相及，今年4月，《关云长》片方悬赏十万“捉拿”故意诋毁该片的“网络黑手”，第一次引起业界和公众警觉。10月，《白蛇传说》和《画壁》的“妖仙战”再现“水军”身影，揭圈内恶性竞争疮疤。
“水军”为何屡禁不止？记者就此卧底“水军”展开调查。
缘起：雇人贬低竞争对手，电影圈告急
今年国庆基本是《白蛇传说》和《画壁》两部国产大片之争。10月初，一份聊天记录在网络曝光，引起圈内震动，内容则是“水军”与“买主”的一份对话。从对话中看，水军方面似乎接到了一份业务，业务内容为在网络各大论坛“黑《白蛇传说》挺《画壁》”，中间还有付款方面的协商。
记者在微博、豆瓣、时光网上发现，部分网友对《白蛇传说》的“评价”的确存在言辞过激，明显不客观公正，比如“史上第一大烂片”、“看了不到三分钟就想吐”等等。对此，出品人杨子(微博)表示，他并非不能接受批评，而是不能容忍这种恶意攻击：“你比如，说《白蛇》的特效还不够好，感情铺垫还有欠缺，这是客观批评，我可以接受。但你说《白蛇》是史上第一大烂片，那就是别有用心。”杨子认为，这些故意骂《白蛇传说》的，正是网络水军：“都是些只有十几个粉丝的，未被网站认证的水军，这些人是被别有用心的人操纵了，故意来制造混乱。”
记者了解到，从2006年《满城尽带黄金甲》和《伤城》之争开始，花钱雇用“网络水军”为自家电影“吹嘘”就已兴起，这种宣传方式走至极端，就演变成不但夸奖自己，还得贬损同档期竞争对手。到了今年《关云长》公映之时，片方就曾公开宣称受到网络水军攻击，悬赏十万调查取证，虽然最后仍不了了之，但第一次引起业界和公众警觉。直到《白蛇传说》和《画壁》的上映，“网络水军”逆袭电影圈的话题再度成为热点。
费用：10万元“打通关系”，炒作自然来
“网络水军”神通广大，那么，找一家“水军”公司为自己的电影造势究竟需要多少成本？记者拨通了网上一家自称网络公关公司的电话，称自己是某部电影的片方，想要炒作一下，问及需要多少钱时，对方回答得直截了当：“主要看你想达到什么样的宣传效果，如果只是想获得一些好评，两三万就可以；如果您愿意拿出10万以上，我们可以帮您把这个片子炒成热门话题，引起焦点关注。”
这位员工热情介绍，“我们有2000多个博客，5万多个不同论坛、网站的ID，保证每天都给您发帖，您只要提出内容和要求，交一部分预付款。方案由我们设计，其余的您也不用操心。最后按发的有效帖结款就可以。”
记者尝试着提出同期上映的其他竞争对手，对方也“了然”地表示，不存在立场问题，只要客户需要，可以对竞争对手采取针对性的发言，价钱也和之前一样，根据有效帖结款就行。
成员：工作很辛苦，不少人自认“不光彩”
究竟什么样的人在做“水军”？记者在百度知道搜索“网络水军”，第一页就出现了不少招募“水军”的广告：“想在家里上网偶尔发发帖，月薪上千么？想在公司上班抽出点时间当兼职，搞第二职业么？加入××××，动动手指就赚钱。”言语颇具煽动性。记者根据网上的号码加入了一个名为“推手基地”的“水军”群，群里有170人，“舰队队长”是该群的群主。平时群里没有人说话，好友名单中还有不少诸如“制片人卧龙”、“福州装饰网”、“女装童装”等“客户”。
记者自称想赚零花钱的大一新生向“队长”讨教，对方向记者讲解了“水军”的基本工作流程：找论坛、注册ID、找帖子内容相对应的板块、发表自己的主题帖、将链接保存到excle文件中(供检查和计数发工资用)。至于究竟能赚多少，“队长”意味深长地说了句“看能力”就不再多言，在记者一再的追问下才补充道：“论坛不要垃圾论坛，发帖板块要和内容对应，头像要上传好，注册的ID不要相似，要多变化，回复内容不要相似，要多变。”接下来的，就是等待群主在群内发布任务大家认领。
等任务期间，记者在群内不断找人聊天，“外面很多人都叫我们五毛党，其实就是网络公关最底层的‘民工’。”从业2个多月的“水军”新丁“浩瀚星空”如此说道。她告诉记者，一般情况下，发帖价格0.3元，回帖价格0.2元，“一天要泡在网上三四个钟头，不活跃就会被群主‘踢’出群。卖力的话一天能赚四五十，不过一个月赚一千也不容易。”从聊天中记者了解到，群里不少人都是大学生和无业人员，有人因为贪新鲜，也有人是缺钱，但很少有超过一年的“五毛党”，“工作辛苦”、“收入不高”、“不光彩”是令他们想要放弃的主要原因。
操控：无注册公司，“食物链”层层盘剥
问及“水军”收入的支付方式，“推手基地”的“来了又去”告诉记者，自己从来没有见过“队长”，都是网上联系，然后通过支付宝交易。“来了又去”坦言，“报酬跟着项目走，我们都不知道什么时候有任务，什么时候有结算，有时候发的帖就白发了，很不稳定。本来是想减轻父母的负担，但这钱赚得真不是滋味，目前又没有其他更好的办法赚钱，只能先干着了。”
记者发现，“网络水军”有着清晰的“食物链”：负责揽活的网络公关公司、管理人手协调发帖的“群主”和处在最底端的也就是由在校大学生、无业游民组成的庞大“水军”。像“推手基地”这样的群就是“食物链”的底层，受制于网络公关公司。“五毛党”之所以沦为“三毛党”、“两毛党”，就是这些网络公关公司在其中层层“剥削”，赚着“客户”和“水军”之间的差价。据业内人士透露，目前“网络水军”不少是个人工作室行为，根本没有注册公司。
名词解释：网络水军
网络水军即受雇于网络公关公司，为他人发帖回帖造势的网络人员。由于为客户发帖回帖造势常常需要成百上千个人共同完成，那些临时在网上征集来的发帖的人被叫做“网络水军”，并有专职和兼职之分。
律师说法
有法可依取证困难
从删帖、发帖、回帖到口碑维护、危机公关，“网络水军”，一个随着网络发展而生成的新兴职业，逐渐形成了特有的有组织的商业模式。但同时，发动“水军”进行密集发帖、诋毁、诽谤竞争对手的恶性竞争也越发肆无忌惮。
今年，工信部《互联网信息服务市场秩序监督管理暂行办法(征求意见稿)》发布，对互联网企业捏造、散布虚假事实，或者恶意诋毁竞争对手提供的合法产品或服务，损害竞争对手的商业信誉或商品声誉等行为都要负法律责任。6月7日，全国范围内关停55家非法网络公关网站。
即便如此，“网络水军”仍旧屡禁不止。为此，记者采访了互联网知识产权律师周宾卿。周宾卿表示，虽然前有典型的“水军”承担法律责任的“安勇事件”，但对于普通“水军”案件来说并不具备示范作用。“难点在于取证，取证需要很多部门同时配合，甚至跨地域公安机关合作，普通案件没有上升到一定高度，很难整合那么多部门资源，对于被侵权对象来说，举证困难。”
谈到此前有关部门出台的一系列政策，周宾卿表示：“政策更大的意义还在于宣誓性、框架性，缺乏实质的步骤跟进，比如收到举报之后如何相互配合介入调查。短期内这个问题并不容易解决。对于受害者被侵权人来说，无法获得有力维权途径，就有可能采取‘以毒攻毒’，你用我也用的反击方式，对于互联网秩序是不利的。”
此外，谈到在“网络水军”的利益链中有关责任人的追究时，周宾卿表示：“从组织者、策划者到‘五毛党’、‘发帖党’，广义上而言都需要承担责任，但整个行为中所处的地位不同有区分。赚五毛有责任，但策划、组织、雇主更时主要打击目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