策划：纵横江湖三十年 六大导演创多元武侠人物

前言

　　2011年底，随着《龙门飞甲》行将步入贺岁大战行列，“徐克”再次成为令观众翘首以待的关键词，毕竟作为一个拍足三十年武侠题材的电影大师，此番再度挂甲，亲身担起翻拍《新龙门客栈》的重任，在古装武侠片已渐现审美疲劳的今日，无疑是一口令人信心充沛的强心针。

　　时至今日，许多人皆乐意将徐克称为“作家导演”，而他的一系列武侠作品，则被冠以“徐氏武侠”之名，影响力毋需赘言。但值得一提的是，徐氏武侠得以在三十年后仍保持生命力，关键在于其总能超脱俗套的类型桎梏，将武侠的意义提升至更复杂也更全面的高度，因此从早期的《蝶变》到巅峰的《黄飞鸿》及《新龙门客栈》，继而到回归的《七剑》，观众始终感受到徐克对武侠的重塑与变化，一言蔽之，可谓独一无二、自成一格。

　　《龙门飞甲》面世已近，大可趁此机会回顾一番：经过三十多年的变迁，从徐克本人到其他导演拍摄的武侠片，究竟有何“复杂”之处？

《天涯明月刀》剧照

　　楚原：《天涯明月刀》

　　说到武侠小说在剧情上的悬疑性与人物关系的复杂感，古龙作品可谓先行代表；而说到最能将武侠片拍出复杂多变的人物关系者，便惟有楚原能胜任其职，故影评人石琪评价道：“无论再复杂的武侠故事与人物，楚原都能将之自圆其说。”这亦是楚原得以在70年代中期始“独家”执导一系列古龙武侠片的原因。

　　纵观楚原的武侠作品，除中后期一度因熟手而照搬既定模式，早期诸如《流星蝴蝶剑》与《天涯明月刀》皆是对古龙小说拿捏精准的代表，相比之下，《天涯明月刀》则更显得悬念频生——光看剧情，大侠傅红雪与燕南天本是将决斗的对手，岂料突遭袭击，两人遂化敌为友，共同追查神秘大***雄“公子羽”，但过程中两人非但不时遭到“公子羽”派来的各种神秘杀手伏击，“公子羽”其人是否存在更成疑问，即使拼死追寻***，到头来也只是因追求权威名利而自我作孽的下场罢了…

　　《天涯明月刀》之所以成为楚原武侠片的佳作之一，无疑在于其故事奇诡，具有悬疑性，发展得一波紧接一波，直至最后一分钟依然有着意想不到的危机，而难得的是虽属故弄玄虚，却能做到自圆其说，显出中国武侠故事的机智一面。换言之，《天涯明月刀》等同于楚原为观众布下的一个“局”，通过复杂的人物关系和剧情发展，将武侠世界中最复杂的一面挖掘出来，因此古龙武侠片曾经风靡一时，并非偶然。

《书剑恩仇录》剧照

　　许鞍华：《书剑恩仇录》&《香香公主》

　　华语武侠电影史上，由女性导演拍摄一部改编自经典名著的武侠电影，实非易事，但1987年的许鞍华，却义无反顾地做了第一个“吃螃蟹的人”，将金庸的《书剑恩仇录》搬上银幕。

　　许鞍华在创作中流露出的细腻情感，是《书剑恩仇录》与续集《香香公主》得以凭另类姿态留名影史的关键，片中人物虽非层出不穷，但光是乾隆与陈家洛的关系，便从头到尾紧系在一起：成长后的兄弟俩碰面于陈母墓前，乾隆以“自己是汉人”为由，望陈家洛助其巩固制度，陈家洛为其打动，更不惜将记载兄长身世之书抛入海中，全心全意辅其左右；然而，乾隆却是一个阴险狡诈的阴谋家，面对陈家洛领导红花会非但屡次利用并出卖，更不断下令镇压豪杰，陈家洛却宁愿赔上香香公主亦不愿背叛乾隆，最终导致红花会成员在冰上被乾隆格杀，而目睹兄长恶行的陈家洛更不忍对乾隆下手，惟有自吞苦果收场…

　　陈家洛对乾隆从信任到懊恨的情感纠葛，成为《书剑恩仇录》最复杂的一环，后者行径固然可恨，前者犹豫不决、缺乏男儿气概的表现却同更有责任，但许鞍华始终不愿戳破“亲情”的隔膜，选择逆反武侠片的标准套路，如今看来，仍显得复杂万分而无法自拔。

《豪侠》剧照

　　吴宇森：《豪侠》

　　作为吴宇森第一部武侠片，《豪侠》除受恩师张彻及古龙小说的影响，更极力刻画他本人眼中一副复杂多变又别开生面的武侠面貌。

　　《豪侠》的主题是“士为知己者死”，乍看之下或觉简单，却在吴宇森笔下变得阴谋重重：高朋本是一场灭门屠杀的受害者，却因复仇心切布下阴谋，假意与神刀张三结成好友，实质却使“借刀杀人”诡计，目的达成后再将张三消灭，成为最阴险虚伪的大***雄；而善恶不分、为钱卖命的杀手青衣本受高朋之雇杀害张三，却最终成为他的忠义之友，甚至在生死一霎为其牺牲，是为真正的豪侠！

　　“义”虽是武侠片中的基本元素，吴宇森却大胆痛斥“利用他人义气”的卑鄙及讽刺坚守“士为知己者死”的人的不智，从而令《豪侠》的人物关系变得复杂起来，尤其青衣对张三的一段对白：“第三招，第四招，做朋友的招数实在太多，你简直，防不胜防！”道尽江湖人心的不堪。

《碧水寒山夺命金》剧照

　　杜琪峰：《碧水寒山夺命金》

　　正因杜琪峰从非武侠导演，由此注定《碧水寒山夺命金》是一部别开生面的武侠片。

　　杜琪峰眼中的武侠世界，较之吴宇森的《豪侠》更错综复杂：路天君本是浪迹天涯的游侠，却意外卷入一起失金悬案中，无辜被投入大牢、饱受酷刑，为洗脱冤屈，他甘愿冒着被官府追杀的危险查究到底，结果发现悬案另有隐情…

　　在敏锐的映像及肃杀的格调下，杜琪峰尽情展现人物关系的混乱与意外：看似奉命行事(运送黄金上京给魏忠贤祝寿)的官府士兵，实质是暗设圈套、监守自盗的主谋；看似中饱私囊、陷害他人的武官尤亦儒，实质是欲将黄金用于救济灾民的父母官；更让人始料未及的是，原助路天君逃狱、并多次暗中协助他的义气男儿姜凤楼，实质是***诈的东厂锦衣卫，可见杜琪峰坚信“善恶是非不能从表面行为判断”之理，因而让《碧水寒山夺命金》充满危机重重的悬疑格调。

《东邪西毒》剧照

　　王家卫：《东邪西毒》

　　或许很多人都认为《东邪西毒》不是武侠片，但它承载的意义与情感，却比许多武侠片更显深沉。

　　《东邪西毒》里，几乎每个角色身上都有千丝百绪的复杂联系：先是欧阳锋因挚爱的女人成为其大嫂远走荒漠，其好友黄药师则是放荡不羁的情场浪子，一方面背负与大燕公主慕容嫣的承诺，令其精神分裂而变成两个人，另一方面又爱上村女桃花，结果桃花丈夫、亦是黄好友的夕阳武士为成全两人死于马贼刀下；但黄药师最喜欢的，却是欧阳锋曾经的女人，岂料对方心里仍深爱欧阳锋，他惟有喝下“醉生梦死”忘却一切，直至这坛酒为欧阳锋所尝，他方体会到“有一天当你不再拥有，你唯一可以做的就是让自己不要忘记”的道理…。

　　这正是王家卫心神向往的武侠世界：漫天黄沙的荒漠、出神入化的奇功、鲜血四溅的杀戮，始终难敌剪不断、理还乱的爱情谜局，侠客们最无从招架者绝非武艺超卓的敌人，而是自己内心放不下的情感纠葛，结果大家都走不出失恋的失意，惟有自我怜悯、互相逃避，继而彼此缠绕，成为一幅难解难分的“失恋群像图”，武侠人物孤寂、落寞至此，迄今无人能出其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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