专访《刺痛我》导演刘健:把这当作电影而非动画

2012/2/23 12:33:38 作者:nvwu 来源:女物娱乐网
刘健,1969年出生于江苏,1993年毕业于南京艺术学院中国画专业。今年2月18日,《刺痛我》在上海外滩美术馆举办的“艺术夜生活”再次放映,刘健与现场观众交流后接受了早报记者的专访。

《刺痛我》剧照

《刺痛我》剧照

专访《刺痛我》导演刘健:把这当作电影而非动画  刘健,1969年出生于江苏,1993年毕业于南京艺术学院中国画专业。曾为冯小刚的电影《大腕》制作一段3分钟动画;2002年出版图书《勇往直前》;2005年编剧、导演了365集的国产动画片《虫虫》。动画长片《刺痛我》是其第一部动画长片。

  早报记者 黄小河 实习生 胡沁云

  长达1小时13分的动画长片《刺痛我》入围2010年法国昂西国际动画电影节的时候,法国《电影手册》以《中国的新突破》为题,高度赞赏《刺痛我》:“竞赛单元中真正的惊喜来自于中国。它不具有上海学派的大师范儿,不是中国上千年绘画传统的回响,更没有讲述一些关于和尚和猴子的故事,以及表达一些山水之情。而是来自于一个完全默默无闻的刘健。带着不露声色却决不妥协的态度,他的第一部叙事电影《刺痛我》标志着中国动画电影生机勃勃的回归。”

  两年多来,《刺痛我》在欧洲各大动画电影节上频出风头:2009年意大利城堡动画电影节Fabrizio Bellocchio社会奖,2010年西班牙国际动画电影节最佳动画电影奖,2011年里斯本国际动画电影节最佳动画电影奖……共入围了国内外15个电影节、获12项大奖。

  早在2009年,全球的动画电影创作活跃,收获了《飞屋环游记》、《公主与青蛙》、《鬼妈妈》等优秀作品。而这一年,作为中国动画电影受到广泛关注的,则是刘健的首部动画长片《刺痛我》。该片讲述两个没有工作的大学毕业生,为了改善生活而企图绑架一个超市老板的故事。电影涉及了社会各个层次的人:打工仔、保安、老板、官员、警察、涉黑组织……《两杆大烟枪》式的剧情机制再度被借用,多条线索多重巧合之后,众生命运汇聚到同一场结局。《刺痛我》创作历时3年,刘健集导演、编剧、原画、动画等工作于一身,用Wacom手绘板制作完成,由左小祖咒担纲音乐。

  刘健“三年磨一剑”,远比一些国产动画片更言之有物,更让人看到创造力、技术水准和动画的希望,令长期被日本和美国动画压制的本土动画电影重新找回了自信。

  今年2月18日,《刺痛我》在上海外滩美术馆举办的“艺术夜生活”再次放映,刘健与现场观众交流后接受了早报记者的专访。他卖掉了一套房子换来70万元的制作费,虽然一个人做片子有些力不从心,但这也是让作品忠实于创作者的代价。

  “对于动画来说,最重要的当然是故事,技术只是辅助讲故事的手段而已。”刘健说。

  “故事是动画制作的核心”

  :为什么会选择用动画长片的方式来改编自己的小说?结构上是如何处理的?

  刘健:2007年,我和上海文广(SMG)合作了一部叫《虫虫》的系列电视动画片,之后我决定要做一部自己的动画,就想到了改编十年前自己的一部同名小说《刺痛我》。动画是我比较喜欢的一种表达方式,我是学绘画出身的,这就是一个很自然的选择。小说的框架跟最后的电影框架几乎一样,只是把时间设置在了2008年金融危机之后。

  剧本只是一个文字的感觉,还原画面感觉会不一样,但是我做完之后现在总结出一些经验可以分享一下。首先你设计剧本的时候要想好你的预算(我不知道你是长片还是短片),然后设计分镜头的时候要做得相当仔细,包括声音与对白部分。分镜头做完以后,先做一个配音,然后把所有的分镜头到后期跟预想的全部合一遍,体会到当中的节奏,此时再去修改、增加等。

  :这部动画电影投了70多万元,听说是和妻子卖了一套房,还跟父母借了些钱。当初考虑过市场和受众吗?

  刘健:说实话,没有考虑过。当时把它当成自己的一部艺术作品,跟我画一张画是一样的,只是这次选用电影的方式来表达。既然已经决定做了,就要坚持下去,动画长片是要资金支持的,于是就用最简单的方法,把手头的房子卖了。

  :你独自做动画3年,所面临的最大困难是什么?

  刘健:最主要的困难还是面对自己,一个人做动画实在是很累。本来我也想找团队,但我发现画面风格跟我想要的效果出入实在太大,哪怕是一根线条,都会不一样。

  还有就是面对技术上面的一些问题,毕竟是一个人从编剧到后期,每一个问题都要自己解决,其实很多方面自己还不是很熟悉。所以主要是一边解决问题、一边完成了这部电影,制作完以后也知道了很多电影本身的一些规则和知识。

  作为一个长片,总结起来其实跟跑马拉松一样,你一定要有一个很详细的计划,一定是一个很严肃的做法。

  到了后期合成,镜头连贯起来看的时候感觉还是很愉快的,你会觉得镜头之间像有了一个滑轮一样,特别流畅,就是这样的一种体验。3年虽然很辛苦,但是自己在做一件自己喜欢做、愿意做的事情,还是很享受的。

  :片中的人物造型在现实的基础上稍有夸张,让人联想到木刻动画常常关注的现实题材。但是写意的场景及大量空镜头又会让人联想到“中国画”中的意境。写实和写意之间你如何把握?

  刘健:人物和场景,跟我这几年绘画风格是一致的,我大学里学的是中国画,从场景和线条中能体会得出。专业对我影响还是很大的,它是形成你的艺术基础、艺术主张和美学修养的。

  做电影、做艺术对我来说核心都是一样的,只是表现形式不同。短片可以写意、单纯地营造一种氛围和感觉。而长片必须有相对更理性,更仔细的计划,题材方面我也偏爱写实。

  :你认为对于动画来说最重要的是什么?现今3D动画当道,你却回归到原始的手绘制作。

  刘健:对于动画来说,最重要的当然是故事,技术只是辅助讲故事的手段而已。故事结构上该如何处理,情节如何引发观众共鸣是我关心的。我希望大家在看《刺痛我》的时候把它当作一部电影而非动画。

  :你说任何一个政治环境只是一个背景,你更多关注片中人物和命运?

  刘健:在很多场的交流活动上,我都强调我不讲政治。从艺术层面上讲,一部电影或是一个艺术作品仅仅说政治肯定不是一部好的作品。我的初衷是影片中的任何一个政治环境只是一个背景,主要还是表现这个背景前展现的不同阶层、不同性格的人物。比如说,张小军听到刹车声冲出餐馆,将昏迷的老人送入医院,反被赶来的老人儿女揪住不放,甚至送到了派出所,还挨了打,这是在现实生活中发生过的事。当然背景里边还有小偷、警察、成功企业家等等,就是各个阶层的遭遇。

  “看喜羊羊会很压抑”

  :影片中的配音很有意思,能谈一下创作初衷吗?

  刘健:配音其实有两个版本,大家现在看到的是第二个版本。开始我找了上海的专业配音演员,但合成后感觉不太理想,他们讲台词的方式太戏剧化了,跟我的作品风格不搭。后来我找了身边南京艺术圈的一些朋友,我跟他们说,你们平时怎么讲话,就怎么配音。大洪是由浙江籍画家何烈波配音,出租车胖司机的配音者是画家曾红宇,我自己也在里面客串了角色。

  :有观众评价说《刺痛我》有一种悲伤压抑的格调,这种画面基调是否多少带上了南京这座城市的痕迹?

  刘健:南京是六朝古都,历史悠久。我不是南京人,但在南京生活了二十多年了,大家对南京的固化印象就是充斥破碎悲伤的记忆,是一个疗伤的地方,所以很多人会联想到一起。

  我喜欢黑暗、悲伤的基调。对于观影感觉压抑,我有不同的解释:如果让我自己坐在台下看《喜羊羊与灰太狼》,我觉得会是很压抑的一件事。

  :你在2008年动画还未完成时,曾获邀担任荷兰国际动画电影节的评委,这次经历对创作有帮助吗?

  刘健:《刺痛我》能走到今天,我的运气很好。2008年《刺痛我》刚做出三分钟片花的时候,我在东京国际动画节上租了摊位,印刷了海报,播放片花。那时荷兰国际动画电影节主席看到了我的作品,就来主动联系我,还参观了南京的乐无边工作室,最后邀请我参加他们的动画节。但我还没有完成作品,他就让我先去他的电影节当评委。成为荷兰动画电影节的评委,让我看到了大量动画作品,包括平日里接触不到的动画风格,帮助非常大。

  “与今敏的工作方式很像”

  :动画里的音乐很多是左小祖咒的作品,当初怎么想到与他合作?

  刘健:在《刺痛我》制作初期,我就开始考虑配音、配乐的问题,筛选了很多音乐,一直在犹豫。后来有天到朋友家去,偶然听到左小祖咒的摇滚音乐(1999)《庙会之旅》,感觉和我电影所要求的气质很接近,于是就去北京找到他要求合作。

  :你和儿子大乐一起合作过两部动画短片,他对你的创作有影响吗?

  刘健:《刺痛我》片头的一段钢琴,是我儿子弹的。那时候他学钢琴还没多久,但乐感很不错,有一天他自己在钢琴上即兴演奏,我觉得不错,就录了下来,后来就用到我的动画里去了。

  :接下来还会有什么新的作品带给大家吗?

  刘健:第二部动画电影叫《大学城》,讲述的是大学校园里的故事。作品的剧本也已经写好了,预计明年能够完成。《刺痛我》也会拍摄续集,英文名称叫《Piercing 2》,故事发生在未来。

  :《刺痛我》同时荣获了中国动画电影大奖和今敏奖(以已故动画大师今敏命名的动画奖项),今敏的夫人今京子给你颁奖的时候说,如果今敏还在世的话,看到这部作品会很高兴的。

  刘健:这个我是相信的。因为后来我通过慢慢地了解,发现他们许多工作方式跟我很相似,包括细节方面。上次北京的活动结束以后,今京子女士跟我说了一句:“我怀疑你和今敏先生用的是同样的调色板。”应该说是影片气质和美学感觉上很接近吧,他们也很惊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