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选秀七年反思录 何洁称无法意气用事

何洁

　　成都商报首席记者 潘媛 这七年于中国选秀，是从巅峰到式微的七年。这七年注定写入中国娱乐史。趁着现在选秀按下暂停键，我们正好可以作一个回望和反思。

　　七年前的那个夏天，我刚接跑电影新闻，但每天的工作就是给李宇春的爸爸打电话。幸好李叔叔极其有耐心，也极其有修养。

　　“李叔叔，春春回家啦？”“是啊。”

　　“春妈给她做什么好吃的啦？”“面。”

　　于是我就写：春春回家吃面。领导说：“怎么不问清楚？什么臊子？”

　　“李叔叔，春妈给做的什么面？”“牛肉面。”于是我就写：春春回家吃牛肉面。

　　那个夏天，人人都跟疯了似的，报社的大楼里散发着狂热而躁动的气息，人们特别容易激动，特别容易流泪。

　　那年夏天，有一个女生止步超级女声成都20强，她叫尚雯婕。也是那一年，还有一个女生参加了随后成都商报主办的选秀“非一般超女”，她叫江映蓉。

　　如果说2004年张含韵的横空出世是中国内地选秀节目的预热，那么2005年绝对称得上是整个中国选秀真正意义上爆发的一年——也是中国选秀的巅峰时刻。那一年涌现的李宇春被视为一个时代的产物，周笔畅张靓颖何洁，无一不是至今仍活跃在歌坛的一线势力。如果没有她们的突然出现，中国内地歌坛可能会在相当长一段时间产生巨星的真空。况且，她们的影响力绝不止在中国：很快，李宇春登上时代周刊封面，张靓颖成为奥普拉座上宾。当然，伴随着前所未有的收视狂潮，随之而来的便是逃学选秀、舆论审丑、评委招摇、煽情恶俗等各类争议。有口水，是因为这件事情新鲜到让人猝不及防，无法全盘接受：不管是媒体、学者还是官员。

　　2005年毫无预谋的辉煌让人惊讶和不解，同样，随后而来的日渐式微也让人困惑。后来仍然每一年都会有选秀节目，快乐女声和快乐男声轮番出现，媒体不遗余力轰炸，网络助力，导演组绞尽脑汁，评委们努力作秀，粉丝们狂热依旧，却再难出现当年的盛况。这两年，各类选秀更加疲软，人们的审美疲劳抵达一个顶点，选秀是否已死，已成老生常谈。

　　2005年的超级女声是最幸运的，也是无法复制的。等到狂潮退去，现在的她们是娱乐圈里的明星，我们仍然可以时常在颁奖礼上、报纸上、微博上看到她们。她们好像未曾远离。但有多少人问过一句：七年过去了，你们还好吗？

　　李宇春今年在深圳的演唱会，主题就是：七年之痒。七年来，我们看到的李宇春周笔畅张靓颖何洁，都是鲜花、掌声、崇拜、谩骂、是非，是这些表面上的跌宕起伏。而痒，则是一种微妙的感受，一种只可意会不可言传的感觉，是她们深埋在心的私人笔记。

　　人的全身细胞新陈代谢，全部换掉，需要七年。也就是说，在生理上，我们每七年就是另外一个人。

　　2005年的5月，超级女声成都唱区开始报名和海选，由此掀起了那场狂潮。7年之后，如今又到5月。从今天开始，成都商报将连续推出“一夜成名 七年之痒——中国选秀反思录”系列报道。这七年，于个体，是绚烂到沉淀的七年，于中国选秀，是从巅峰到式微的七年。这七年，注定写入中国娱乐史。趁着现在选秀按下暂停键，我们正好可以作一个回望和反思。让这些当年选秀的宠儿们拨开自己头上的光环，反思自己被选秀改变的人生，亦可从中折射出中国选秀的这七年。

　　何洁反思语录 混娱乐圈无法意气用事

　　“看着电视/那不是我自己/发生得太快/却没有缓冲期/得到和失去最后成正比/输不甘心/赢了也不高兴”

　　“这是上天赐予你的东西：不管是好的，还是坏的，都是财富。我宁可年少时遭遇，因为年轻无所畏惧。”

　　“(解约这事儿)现在想起来，有点欠考虑，不成熟，有点任性，是我意气用事。”

　　何洁出道七年大事记

　　●2005年 “超级女声”全国第四；金鸡百花的星光大道上连摔两次

　　●2006年 下跪接受采访被骂做作；机场晕倒，被疑减肥过度

　　●2007年 出演首部电影《倾城之爱》；

　　●2008年 北京举行“Pure show time”个人音乐会；

　　●2009年 与天娱传媒解约

　　●2010年 发行新书《何年何月何大宝》

　　●2011年 签约华谊兄弟音乐公司；与释小龙姐弟恋曝光

　　●2012年 微博表明和释小龙分手

　　采访何洁是4月中旬，她来成都参加一个音乐榜在四川大学的拉票会。下午，她在城北一家酒店的房间里化妆，几个女生守在楼下。她们是何洁的“妃子”，是七年来一直不离不弃的死忠。我们插句话：你们是更喜欢当年的她，还是现在的她？她们一起答：都喜欢，永远喜欢，没有分别地喜欢。

　　房间里，何洁正在准备梳妆。她笑脸盈盈，穿着黑色衣裳，长发披散下来，眼睛化了一半，已经变得深邃多情。因为前段时间去日本摔坏了腿，她至今还必须坐在轮椅上。腿上的石膏上，画着一只不大容易认出来的丑猫。这让她的身体显示出一种矛盾：上半截显露的是轻熟女的风情万种，下半截藏着的是小女生的憨态和轻狂。

　　本组稿件采写 成都商报首席记者 潘媛 记者 任宏伟 实习摄影记者 张士博

　　2005，就像是一个隔断

　　在之后，就像是一段新的生命，我开始了全新的生长。

　　3月25日是何洁26岁的生日。这辈子头一回，她想找个地方独自过生日。“26岁，我一时接受不了。”以前过生日，何洁都是跟一大帮朋友一起，热热闹闹，玩到天亮。这次她想躲起来，所以跟公司请了假，一个人跑到日本去。生日那天晚上非常平淡，没有蛋糕也没有朋友，何洁静静地喝了一瓶清酒。

　　但是那一天的微博上却非常热闹。易慧、陈西贝、叶一茜，当年一起参加超级女声比赛的女孩，为这位“何大宝”同学遥祝生日，一个个地，口吻都还那么亲热。很多人都怀疑残酷的比赛是否真的能收获友谊，何洁却说，自己参加比赛，最大的收获是认识了这帮朋友，“那个时候我们姐妹之间的关系是真的好，大家都掏心掏肺的，所有的缺点都摊在对方面前—————这个舞台真的很奇怪。”

　　这种感觉，应该与之前的成长经历有关。一向以活泼示人的何洁，小时候却是一个三点一线的乖娃娃。妈妈管得紧，何洁晚上八点之前必须回家。所以那个时候，她没有什么可以一起疯耍的朋友。好不容易等到上了大学，离开了家乡贵阳，到了成都，何洁正准备开始自己崭新的人生，却一下子遭遇了2005年那一场火热的选秀。她几乎在一夜之间脱离了普通大学生的生活，用她自己的话来说，对成都都还不太了解，就离开了。

　　“现在想起来，我的大学时代是被硬生生翻过去了。”何洁说这话的时候，脸上还带着一丝遗憾：“19岁对于我来说，就像是一个隔断。在之前，我的生命是黑白的，在之后，就像是一段新的生命，我开始了全新的生长。”

　　说到那次比赛，何洁突然反问：“我们是什么时候开始红的？红成什么样子了？”那个时候玉米凉粉盒饭等团体已经相当壮大成熟，每周五晚的比赛就是一场全民狂欢，春熙路上到处都有拉票的队伍。到了比赛时段，成都万人空巷，收视率无人能敌。

　　但何洁说，那个时候她们什么都不知道。每周的封闭训练，选歌、彩排、造型，她们几乎生活在一个狂热世界的真空当中。等到比赛结束，又开始巡演，何洁她们才知道外面的人有多狂热。她笑说：“我们那个时候那么丑，又没人包装，唱的又都是别人的歌，居然有那么多人来看。”多年过后，凡是有新认识的朋友，开场白都是：“当年你参加比赛的时候……”她对2005年的认知，多半来自这样的对话。

　　等到何洁反应过来自己是一个艺人，“我红了”，已经很晚了。她回忆说，有这种感觉的时候，差不多是一年之后了。

　　我宁可年少时 遭遇一切

　　你所经历的我永远都体会不到，同样，我经历的你们也无法体会。

　　比赛之后，何洁陷入了不断的是非当中。直到2009年跟天娱解约。问何洁现在能否坦然面对那段过往，她沉思片刻：“不坦然又能怎么样？这是上天赐予你的东西：不管是好的，还是坏的，都是财富。你所经历的我永远都体会不到，同样，我经历的你们也无法体会。”不过，何洁还是谢谢老天爷，让她很早就遇到这些事：“我宁可年少时遭遇，因为年轻无所畏惧。”

　　那次解约，是何洁这辈子第一次自作主张。那一年她二十出头。“现在想起来，有点欠考虑，不成熟，有点任性，是我意气用事。”当时很多一起共事的同事都离开了，何洁凭着一股孩子气，提出解约。26岁的何洁现在说话已经有些宿命感：“一切都是命中注定。”尽管当时闹得不是很愉快，她现在想起天娱，“仍然很亲”，“这两个字在我这里好像不是一家公司的名字，就是娘家。”

　　从天娱出来，何洁到了一家小公司奇异夸克。但那一年她很无助，事业也几乎没有什么起色。

　　而现在的新东家华谊，其实在2005年何洁刚刚出道时就接触过。2007年，华谊再次接触何洁，那个时候她又在闹解约。晃了一大圈，最后才成为华谊的人。何洁跟华谊音乐的老总袁涛说，你要是以前签的，就不是现在这个何洁了。“我那些耍任性什么的，就是冲你来了。”

　　后半生 我想学做小孩

　　我已经失掉了19岁的何洁，我不知道自己是谁。

　　在刚刚离开天娱，尚未找到华谊之前，何洁出了一张专辑，叫做《想要回到何洁》。这几乎是一种赤裸裸呈现的胸臆。“想要回到过去/那个简单又快乐的世界/看着电视/那不是我自己/发生得太快/却没有缓冲期/得到和失去最后成正比/输不甘心/赢了也不高兴/这几年/想很多/人在走/我在走/找出口”何洁说自己那段时间特别迷惘，变成了另外一个人，孤立无援，“我已经失掉了19岁的何洁，那个简单唱歌的何洁，我找不到何洁，不知道自己是谁。”那段时间，何洁连镜子都不敢照。即便是现在，也还是有点后遗症，沉溺在幸福当中的何洁，“很容易否定自己，没有足够的安全感。”她说，就像是车祸之后的阴影。

　　当年，从摔跤、昏倒、整容到各路绯闻，外界一直有猜测，这是“公司的安排”。现在回头看，她诚恳地说：“我真的不知道，是不是操作的。问题是谁会愿意这样炒作自己呢？”

　　2005届的超女中，何洁可能是负面最多的一个。她倒是坦然：“大家都有大家的苦，我表面看是挺不顺，但收获很多。”“算命先生说我是个招是非的人”，说完她哈哈大笑：“但我觉得自己真是无风也起浪。”

　　对于将来，何洁的理想状态是：“希望自己生活得像个小孩。”比起七年来那个没心没肺的、说话有点冲的小女孩来，现在的何洁成熟、坦然，说话的时候，眼神非常自然，直接。那个时候她还没完全做好准备，现在已然纯熟。“成熟这个事情是没办法界定的，我也不敢说自己现在是不是成熟了。”修炼至今，就是为了更成熟，但何洁却想，“前面一段是如何学做成年人，后半生我想学做小孩。”

　　问答这七年

　　我想在大学里谈一场恋爱

　　没有过完大学生活，这是我惟一的遗憾

　　成都商报记者(以下简称记)：如果还能回到7年前，你最想做的事情是什么？对7年前的自己说一句话。

　　何洁(以下简称何)：我想在大学里谈一场恋爱———这是我惟一的遗憾，没有过完大学生活。

　　记：如果7年前没有参加这个比赛，你现在大概在做什么？

　　何：应该还在成都唱歌吧，可能是莲花府邸。我在那儿有好些哥们儿。

　　记：生命中对你最重要的三个人，依次是？

　　何：可以说超过3个么？CDTV-2、湖南卫视、天娱，我的第一个经纪人张宏凯，虽然最后我们不太愉快，但他教了我很多东西。还有现在的同事、这屋子里的人，我们七姐妹，曾经爱过的人，父母、弟弟，还有我所有的歌迷。

　　记：这7年，有没有恨过人？介意说出名字吗？

　　何：我恨过三个人，都包括在刚才的名单里。

　　记：七年之痒，你如何理解这个“痒”？

　　何：第七年，是我最好的一年。

　　记：7年来，身上最大的变化是什么？完全没变的是什么？

　　(七年来一直跟在何洁身边的造型师答：完全没变的是单细胞———她不像个艺人；变化最大的是逻辑性变强了。成熟了，与人交流的气场更融合了。哦，完全没变的还有何洁式的大笑。)

　　记：看看7年前的照片，有没有觉得自己现在比较漂亮？

　　何：漂亮太多了。我那个时候的眉毛那么细！还画得那么高！以前比赛的视频，有人在微博上发给我，我都不敢点开。我觉得还是相由心生吧。但我发誓我没整容。

　　记：请说出一个你最熟悉的盒饭名字。

　　何：太多了。点了这个不点那个不大好。我觉得现在我跟他们就像是两夫妻步入了平淡的年华，都是日常的互动和爱。在我想退出娱乐圈的瞬间，想着他们每晚在网上等着和我说晚安，我就觉得自己要坚持下去，哪怕只有十个人等着我，我也要继续。

　　记：回忆一下，被媒体问到过次数最多的问题是什么。你每次回答的答案都一样吗？

　　何：“你和春春关系到底怎么样？现在还有联系么？”“有啊，还不错啊……”

　　记：你觉得实现梦想了吗？

　　何：小时候我的梦想是做邓丽君，那个时候只有4、5岁。现在，我的梦想是找个好老公，过幸福快乐的踏实日子。

　　反思何洁这七年

　　选秀歌手一夜成名后

　　事业规划很重要

　　■任宏伟 资深娱乐记者

　　当年的何洁，和是非走得很近，那个时候的她，就像第一张专辑《发光体》一样，太想发光发亮，太想棱角分明，而迷失了自我。签约华谊的何洁，宛如重生一般，无论是造型还是唱歌，似乎都让每个人眼前一亮。其实，“发光”不需要太刻意而为，内敛而不失沉稳，依旧能够成为“发光体”。巧的是，何洁现在的经纪人也是我的好朋友，她告诉我，公司要把她打造成一个“全新简单的何洁”，希望她今后能“零负面、零绯闻”。

　　其实不仅仅是何洁，大部分选秀歌手都会面临相同的问题。经纪公司用力太猛，一心只想让旗下艺人成为赚钱机器；选秀歌手自己用力太猛，想瞬间成为前呼后拥的超级明星。这样一来，不但事倍功半，而且还特别容易迷失自我。何洁便在成名后的一段日子中迷失自我，成为舆论眼中的“是非精”。所以，选秀歌手一夜成名后的事业规划，是非常重要的。选秀歌手需要反思，经纪公司更需要反思。

　　七年，让何洁改变了许多。惟独那份真诚还在，当年我笑她的鼻子太尖，她会着急地让我摸一下鼻子，只是证明自己并没有整容。如今，许久没见，可是三言两语后便能找回曾经熟悉的感觉。本来我想带她去吃康二姐串串，最终担心不便。贪吃的她还是专门打来电话，让经纪人打包回酒店，美美地吃了一顿。这份真诚，是我一直所欣赏的。

　　中国选秀大事年表

　　★2004年，湖南卫视《超级女声》出现，同年还有《梦想中国》和《我型我秀》等。

　　★2005年，超女全面爆发，出现“PK”“玉米”“凉粉”“拉票”等名词。

　　★2006年，新增《加油！好男儿》等，全国推出的选秀活动多达上百种。

　　★2007年，《梦想中国》停了，《我型我秀》《加油！好男儿》不温不火。《超级男声》更名为《快乐男声》。

　　★2008年，除《绝对唱响》外，几乎所有的选秀节目都暂停。

　　★2009年，沉寂了一年后，以《快乐女声》为代表的选秀节目重返荧屏。

　　★2010年，最好的时代已经过去，惟一让人眼前一亮的是异军突起的《中国达人秀》。

　　★2011年，选秀格局“战而不乱”，却也没有什么留给人深刻印象。

　　★2012年，没有了快女快男，似乎少了主心骨。

　　明日预告

　　明天本报将推出系列报道的第二篇“反思张靓颖这七年”。2005年，她是超女季军，如今，她是歌坛小天后。七年后，张靓颖首度在媒体上反思一夜成名之后的自我与是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