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个世纪以来,邦德随着时代的变迁发生变化,但不会有根本性的转变,因为他毕竟是一个正在行进中的英雄。大多数 007 电影中,邦德大致保持超过 40 岁的年龄、黑发、服务英国情报局的底线。电影的故事也几乎都相同:邦德被送到一个异国情调的地方,邂逅或勾引美女,被大反派抓住,然后逃跑,杀死大反派,抱得美人归。
如果非要说变化,就是邦德被美国化之后,已经变得越来越政治正确。
肖恩·康纳利时代,邦德是一个特许杀人的冷酷特工。在《诺博士》里,邦德得知某教授为罪大恶极的反派工作时,直接就枪杀了他。根据《经济学人》的统计,布鲁斯南是最血腥的邦德,平均每部电影他会杀掉 19 个人。
肖恩·康纳则用绝不拖泥带水的方式接近女士。有时候,他也会努力去保护这些女性,但也会迅速抛弃她们,甚至杀掉她们,尤其是对他产生威胁或者失去利用价值之后。在《金手指》里,他为了泡妞,随便杀掉某女子房间里的男人,并制造被电击的现场,再把这个烂摊子扔给英国情报局来收拾。
邦德形象的第一次改变,是1969年的《女王秘史》。邦德由澳大利亚模特乔治·拉扎贝出演。在此片中,邦德恋爱了,结婚了。乔治·拉扎贝没有任何表演经验,也经常被描述为最可怜的邦德。这部电影失败的根源在于,他们没有把一个演员塑造成邦德。影评人詹姆斯·伯洛戴利(James Berardinelli)评论说:“他能够应对连贯的动作场面,但这也是他唯一能做到的事情。此外,大多数时间他都呆板、毫无魅力可言。”
乔治·拉扎贝辞演邦德的直接原因,是嬉皮文化的崛起。那是一个流行长头发、穿喇叭裤的时代,经纪人不看好邦德的前途。“在现在人看来,我当时的决定太愚蠢,他们愿意给我 100 万美元继续演邦德。”拉扎贝曾告诉外国媒体,“那会儿钱不是最重要的,带着枪、穿着西装奔跑的角色不吃香。坦白说,他们会觉得你是个侍者或者警察。没人穿西装,连华尔街的金融人士都不穿西装了。”
肖恩·康纳利回来继续拍摄,邦德又回到了最初的野蛮状态。随着“禁烟运动”开始,邦德不知不觉地戒了烟。
直到罗杰·摩尔出现,邦德又进入一个新的时代。1973 年- 1985 年,12年间,他演了 7 部邦德电影,是出演次数最多的邦德,也是最老的邦德,比肖恩·康纳利扮演邦德时还年长3 岁。摩尔强调轻盈、幽默,喜欢穿休闲装,给邦德注入了轻浮感。《华盛顿邮报》曾评论说:“他选择的武器就是笑料。”摩尔版本的邦德电影获得了更丰厚的票房回报,但批评声一直都没断过,他让这个系列电影失去了底线。
1980 年代,摩尔用廉价的笑声结束了自己的邦德时代。蒂莫西·道尔顿的出场,让邦德更倾向美国化。为了适应动作片越来越强硬的时代,道尔顿的邦德舍去了原有的幽默;那些疯狂想统治世界的疯子,也被猖獗的毒品贩子取代;邦德对待女性的态度也被矫正,一贯滥交的间谍开始受限,应该说,此时的邦德开始越来越倾向于向观众展示政治立场的正确。
道尔顿的邦德变得更加冷酷、黑暗,比过去任何一个时代的邦德都更接近弗莱明小说。但他的两部 007 作品更像是惊悚片,而不是超级英雄的电影。一些影迷认为这是邦德系列电影严重的断层。影评人伯洛戴利认为:“道尔顿扮演邦德直率、时尚、冷酷,没有一丝幽默感。”
到了 1990 年代,皮尔斯·布鲁斯南饰演的邦德,又重新穿上意大利定制的西装,比过去任何时候都投入更多个人情感。影评人罗杰·艾伯特观察到:“布鲁斯南更敏感、更脆弱,更往内心深处走。”这种变化似乎很讨好 90 年代的观众,伯洛戴利说:“布鲁斯南的性格中带有温和的自信,这一点很像肖恩·康纳利。”
到了克雷格的时代,即“9·11”之后的新邦德,他演绎的 007 性格变得比以往更复杂和坚韧。他一再降低邦德身上的绅士优雅架子,在《皇家赌场》里,他行动果决,已经趋向写实。在《量子危机》中,他已经甩掉紧身礼服,穿着T恤,跟大反派在荒地里贴身肉搏,一度被狼狈不堪地打翻在地。
邦德的持久魅力:回归还是进化?伦敦奥运会开幕式上,克雷格作为英国最负盛名的特工 007,亲自护送女王登机,再从空中空降到开幕式现场。这个看似惊险的出场,像拍任何一部邦德电影,克雷格全程面无表情,从容不迫。邦德在英国当代流行文化中的地位可见一斑。
在199年代的英国本土,邦德代表的主流间谍文化就不断受到挑战。以明目张胆恶搞007为目标的动作喜剧电影《王牌大贱谍》出世,迈克·梅尔斯演绎的英国情报局知名间谍,虽然也有美女香车招摇过市,但相貌猥琐、身材短小,还有一嘴龋齿跟龅牙丑角间谍和 007 的白马王子形象大相径庭。此外,《白头神探》、《反智特务》、《我妈妈是间谍》等影片冒出来,从各个角度不遗余力地拿 007 开涮。
公开调侃邦德,是因为大众已经对邦德这个老品牌反思:这个超级英雄形象实在太完美,太不真实。
到 1990 年代后期,好莱坞打造本土特工系列电影也始成气候,比如汤姆·克鲁斯的《碟中谍》系列,马特·戴蒙主演的《谍影重重》系列。这些美国本土特工完全不会有邦德的绅士打扮,无论剧情和打斗都更能紧随当下潮流。为了取得惊险视觉效果,汤姆·克鲁斯舍命打斗,以惨烈、剧情紧凑博眼球;而马特·戴蒙这个患上失忆症的特工,一出场就笼罩在黑暗中,人物性格和故事都更复杂,打斗风格也更写实。
面对各方挑战,一直保持熟悉感的 007,经常受困于老套路里,难以施展拳脚。邦德文化研究专家西蒙·温德尔(Simon Winder)指出:“这部电影很早以前就受困于一个放纵和自净的循环中,不是过度表现真诚,就是过火表现愚蠢。”
门德斯在拍摄《大破天幕杀机》的时候,摆在他眼前的第一条,就是必须遵守拍 007电影的规定动作:要有3场动作戏、邦女郎和迷人的外景拍摄地。同时,你不得不有邦德,不得不有 M 女士,不得不有英国情报局MI 6。你必须要把以上列出来的都完成,然后写一个故事跟这些有关。然后,你不能使最近25年里邦德电影里使用过的一些城市作外景地,不能使用已用过的动作场景,包括已经表现过的坏人……
“现在有一栋房子,必须要有这些家具。如果你漫不经心地堆砌这些家具,就会布置出一栋非常丑陋的房子。”门德斯打算把这些家具在仓库堆上 6 个月,按照自己的想法,先造好房子,然后再努力把二者放在一起顺应了与时俱进的潮流,在门德斯的掌控下,克雷格的 007 已经不再是全能的超级英雄。他原本最大的优势就是健康、有力的体格,在《大破天幕杀机》里,他受点挫折、身体受伤也是小菜一碟。
“我只是希望邦德重生,而不是进化。我喜欢观众能重新喜欢邦德电影,因为它变得更加黑暗、更加个人化。”门德斯如是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