亚历克斯(左)、约翰尼(右)和他们的父亲威廉姆(中)合影,拍摄于2011年11月17日。
年轻时的威廉姆-特恩布尔。
威廉姆·特恩布尔曾是23 Skidoo(英国后朋克乐队)成员之一的亚历克斯·特恩布尔(Alex Turnbull)拍了一部关于他父亲的纪录片《超越时光》(William Turnbull: Beyond Time),他的父亲是西方战后最好的艺术家之一,雕塑家、画家威廉姆·特恩布尔(William Turnbull),于去年去世。这部纪录片将于今年3月在BBC4播出,《卫报》记者采访了亚历克斯·特恩布尔。
“比尔”——亚历克斯·特恩布尔总是这么称呼他的父亲,“比尔总是很关心别人喜不喜欢他的作品,但如果别人不喜欢怎么办?他的答案是不随别人的喜恶改变,唯坚持己见。我和我的兄弟约翰尼(Johnny Turnbull)在这点上完全遗传了他。”
早报记者 钱恋水
打破陈规遗传自父亲
1983年,当23 Skidoo在Womad国际音乐节(世界上最大的艺术音乐节)上演出时,他们简直在进行一场商业上的自杀。彼时,这支后朋克乐队刚到达自己音乐事业的顶峰,却选择剃光头发并戴上古怪面具,把观众抛向他们用金属废料和磁带条制造的噪音。当这群实验者们希望把多元文化糅成一种时髦的新放克(Funky Breaks,骤停打击乐)的时候,这样的混乱和惊悚吓跑了他们的观众。他们失败了。
“大约有三分之一的观众被吓跑了。”50岁的亚历克斯·特恩布尔回忆道,“约翰尼和我之前曾在亚洲旅行,所以我们演奏了一段加美兰(Gamelan,印度尼西亚历史最悠久的一种民族乐器)的音乐。当时我们还踢走了一个主唱跟一个吉他手。那段时间我们的乐队简直在亲吻死神的脚趾。”
23 Skidoo由元老成员弗里茨·卡特林(Fritz Catlin)、约翰尼·特恩布尔和山姆·米尔斯(Sam Mills)于1979年在英国组建,后来亚历克斯·特恩布尔和汤姆·赫斯洛普(Tom Heslop)也加入了。1980年出版第一张单曲唱片, 1982年出版第一张正式唱片《Seven Songs》,随后亚历克斯和约翰尼去到印度尼西亚旅行,而山姆和汤姆却离开乐团。亚历克斯和约翰尼从印度尼西亚回到乐团后,兄弟两人在1984年出版了《Urban Gamelan》。在1988年的《The Culling Is Coming》出版后,23 Skidoo进入了一个长时间的冷冻期,没有任何新作品的发表。1989年,亚历克斯和约翰尼创建了厂牌Ronin,但却专注于出版电子舞曲音乐。在2003年,Ronin再版完所有23 Skidoo的唱片后便宣布关闭。
在过去的几年,亚历克斯开始思考,自己这些屡屡打破陈规、桎梏的念头是否遗传自自己的父亲,而非自己一直认为的来自多年浸淫的朋克精神。于是,他拍了一部关于去年去世的父亲威廉姆·特恩布尔的纪录片,由亚历克斯的朋友裘德·罗担任旁白。
拍摄父亲的第一任妻子
尽管父子三人都在艺术的世界里付出毕生努力,亚历克斯和约翰尼却并非在父母的引导下进入这个世界。“当时老爸总是捉襟见肘,所以他并不希望我们也干这一行。当他的作品被1952年的威尼斯双年展选中进入英国展馆的时候,他甚至没钱携作品参加。”亚历克斯说。
1922年,威廉姆·特恩布尔出生于英国的邓迪,是一个船坞工人的儿子。“他与自己的家庭显得格格不入。他拉小提琴,一直很有艺术细胞。也许他被扔到这颗星球就是为了创造艺术。12岁时,他把自己的房间刷成了蓝色。想象一下这给一个贫困的孩子带来的激动。和那个时代的许多人一样,威廉姆·特恩布尔在夜校上艺术课,之后他的老师为他找了一份与艺术相关的工作。从此他一脚踏入凡·高、莫奈的世界。大师们就像直接与他对话。”
从空军复员后,威廉姆·特恩布尔在伦敦的斯莱德艺术学院谋得一份教职。然后他移居巴黎并与毕加索、乔治·布拉克等大师结成好友。“在拍摄过程中,采访比尔的第一任妻子、钢琴家凯瑟琳娜·沃尔普(Katharina Wolpe)是一次很有趣的经历。”亚历克斯说。
纪录片亦包含威廉姆·特恩布尔的第二任妻子、亚历克斯和约翰尼的新加坡籍母亲Kim Lim的珍贵镜头。1960年,威廉姆·特恩布尔与艺术家Kim Lim结婚,婚后不久她即赴英国学习雕塑,“我记得她在花园里穿着一件锅炉工穿的西装在雕刻。父亲身边终于有了一个了解他在做什么的人。从我个人来说,我喜欢这些需要动手的工作。她激发了比尔的创造力,在他面前展现了一条新的地平线。”亚历克斯说。
尽管亚历克斯对父母的爱在整部影片中无处不在,但他并未试图把这部纪录片拍成“圣徒传”或者往自己脸上贴金。“我并不想在影片中露面,也不想把它拍成一个儿子进入父亲世界的旅程。”然而细看一下,片中确实有他的影子,因为他用23 Skidoo的音乐做了一条声道。“古典音乐有时候会帮倒忙,因为古典音乐常会把艺术的情绪带到极端。”为何是23 Skidoo的音乐?“因为我们的音乐没有特定的地域感,也和比尔的作品一样超越了时间。”亚历克斯说。
“他的画像是昨天画的”
亚历克斯和约翰尼曾拒绝了罗比·威廉姆斯(Robbie Williams,史上赢得全英音乐奖最多的创作歌手)和“辣妹组合”(Spice Girls)的邀约。他们曾得过少年组滑板大赛的冠军,并把半生都献给了习武,“事实上,我曾想拍一部超帅的英国功夫片,却花时间和精力做成了这部关于老爸比尔的纪录片,因为他是我们的老爸,是伟大的艺术家,也是我们血液里反商业、反陈规的来源。”亚历克斯说。
上世纪50年代,威廉姆·特恩布尔与当时艺术界最强的人克莱门特·格林伯格(Clement Greenberg,20世纪下半叶美国最重要的艺术批评家)结下了梁子。“当时克莱门特·格林伯格到我们家来做客,说着说着他就开始告诉比尔怎样改进他的作品。老爸终于失去耐心把他赶了出去。之后他成为我们一个强有力的敌人。比尔的作品在很长一段时间里没能在纽约展览,他在那里也不受待见。我们的童年在西海岸收藏家的庇护下才得以度过。”
采访亚历克斯是在一间堆满上世纪60年代威廉姆·特恩布尔作品的工作室,地板上放着一块威廉姆·特恩布尔创作的酷似标着轰炸目标的3D地图的青铜浮雕作品。这也许是因为,作为一个曾经的飞行员,威廉姆·特恩布尔对空间的概念与大多数人都有所不同。亚历克斯说:“他对空间的兴趣以及独特的空间视角都源自他早年的飞行经历。”
青铜浮雕的边上是一尊有图案的青铜雕塑。在生命走向尽头的时候,威廉姆·特恩布尔用酸和火创造艺术。他加热青铜,然后用喷灯把酸喷向青铜的表面,让铜绿现出璀璨色彩。他用画家的眼光来雕塑,并把这些作品置于室外展览,希望日照能够让这些翠绿的色彩更加艳丽。
工作室的墙上挂着两幅威廉姆·特恩布尔作于1958年的抽象画,提醒人们他是最早拥抱抽象表现主义的英国艺术家。“一个摩洛哥的画家曾看着老爸的画说,这些画看上去很可能是昨天画的。我回答,也可能是明天。”这个特质成为这部纪录片的主题,因为纪录片探索的正是威廉姆·特恩布尔的艺术超越时间的内核。
作为一个由战后的英国艺术家、建筑学家、理论家组成的名为“独立集团”(Independent Group)组织的一员,威廉姆·特恩布尔和理查德·汉密尔顿(Richard Hamilton)、詹姆斯·斯特林(James Stirling )、爱德华多·包洛奇(Eduardo Paolozzi)一起影响了今天的人们看待艺术的眼光。
“上世纪50年代,跨界艺术并没有多大的空间。比尔在那个肮脏的年代是个博学的人,他在雕塑和绘画领域都造诣颇深,并创造性地把二者融合形成共生关系。到了我们的年代,跨界艺术已经无处不在。约翰尼和我所在的乐队名字来自威廉姆·柏洛兹(William Burroughs,‘垮掉的一代’文学运动的创始者之一)的一个小故事,因为柏洛兹曾经用拆分的技巧拼贴作品。当时的我们为这个着迷,却没想到这些早已出现在老爸的作品中。”亚历克斯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