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虽小,可它是世界电影的窗口。
——译制导演孙渝烽创作的小诗《录音棚》
早报记者 李云灵 实习生 黄思宇
第16届上海电影节举行之际,昨日下午在上海电影博物馆举行了一场名为“永不消逝的声音——致敬译制片时代”主题活动,特邀上海配音艺术家苏秀、刘广宁、孙渝烽,演员胡歌、影评人史航、电影研究者余泳等出席,共同致敬译制片的黄金年代。
88岁高龄的苏秀一上台就动情地说:“本来以为译制片完蛋了,今天看到这么多年轻的人,好像看到信心又回来了。”几位老艺术家虽然表示译制片难现1980年代的辉煌,但呼吁优秀传统不能忘记,译制片还有存在的必要。
老艺术家呼吁不忘传统
88岁的苏秀从1950年代开始从事配音工作,配音代表作品有《化身博士》、《孤星血泪》、《红与黑》等,译制导演代表作有《冰海沉船》、《远山的呼唤》、《砂器》、《虎口脱险》等。她见证了上海电影译制片厂的起步和辉煌。
苏秀说,译制片就像1980年代,辉煌已难再现,“今天各方面条件都不一样,不能再复制当年”,比如“现在很多片子没什么故事性,没什么人物,配不配都一样。在时间也太紧了,搞译制片导演和翻译也是艺术,需要更多的时间。另外报酬太低了,人家有别的工作就不一定做这个”。
对于如今的译制片,苏秀直言:“我基本不看。译制片要讲究信达雅,信就是忠实原片,达就是要让人看得明白,雅就是要把特色翻译过来。我感觉现在有的影片连信都达不到。我看过一个《尼斯湖》,讲湖怪,一个记者到尼斯湖想要了解湖怪,碰到小孩,小孩说可以带你去看水怪,但是不能拍照片,但是记者失信于小孩,拍了照片,一个看湖的老头追到他跟他说了一段话,最后记者销毁了底片,老头的那番话,我没听懂,虽然中文,但是我不知道他在说什么。这种情况要在我们那个年代,早被陈叙一(1918—1992,上译厂厂长)骂死了,这不是蒙观众吗。”
随着年轻一代对语言和文化接受度的增加、译制片制作周期对影片上映速度的限制、明星一代配音演员的老去等原因,译制片正在逐渐受到冷落,甚至配音电影在大城市几乎匿迹。对此,曾为《望乡》、《苔丝》配音的刘广宁呼吁应保留译制片的优秀传统,她认为译制片应该是电影百花园里的一朵常开的鲜花,原版片和翻译片并不矛盾。她也谈到现在译制片的一些问题,“很多年轻演员先天条件和用功程度都不低,但为什么现在还常常有人问,还有没有译制厂?后辈们没有机会去深入下去,没有条件让他们用功,还让他们像做快餐那样做。连轴转我们以前也有,但这不是正常的工作。如果永远做这种浮在上面的(工作),不会有进步,那就永远是走下坡。”
73岁的上译厂译制导演孙渝烽也称自己常常被问到“译制片还有没有必要存在”这个问题,他的答案很简单,“看我们的观众还是不是喜欢,是不是还有需求。”在他看来只要译制片符合两点就依然能够历久弥新,“第一,保证质量,把原来影片的精华通过我们表现出来。第二,要出人才,要有更多新的声音带给它生命力。如果这两点都能做到,那么译制片还会存在。特别在中国这样一个大国,有多少农民?而且,虽然英语大家基本都能听懂,但很多小语种还是听不懂的。”现场的“致敬”主题让他回忆起了很多老前辈,比如让人难以忘怀其功绩的老厂长陈叙一,“他既做翻译也当导演,总结出了一套完整的搞译制片的规律,正是他带领着我们第一、二、三代人走向辉煌。”
6月7日,曾为《斯巴达克斯》配音的老演员盖文源去世,享年62岁。据说他晚年贫病交加。一篇名为《上译厂:暗影往事》的文章引发了人们对于上译厂老艺术家境遇的关注。文章作者王海昨天也来到活动现场,说起盖文源他唏嘘感慨,提议在现场集体默哀15秒,全体人员起立默哀。此外,被观众称为“佐罗”的配音演员童自荣不久前求助《柏万青***热线》节目替自己维权,曝光不堪邻居家违规装修侵扰的消息。人们发现这位一直受观众喜爱的艺术家蜗居在一个30平方米的老房子里,最拥挤时曾住了三代人。
主持人崔永元是配音艺术家的忠实拥趸,他早前在接受记者采访时表示,“以前的配音,是一门艺术,但是现在的配音,更像是一个工种,时代不一样了。很多老艺术家们现在生活环境并不好,也许这也是让艺术‘止步’的原因之一。看着老艺术家们奋斗了一辈子,最后的生活却如此窘迫,让很多人寒心,觉得不如及时捞钱,以防晚景凄凉。”
被问及生活近况,苏秀简单表示:“我们比上不足,比下有余。”而孙渝烽则幽默地说,“买房子我永远缺个零。”他提倡,配音工作酬劳应该有所提升,才能留住人才,“我们当时一个月工资五六十元,最多加个班有1毛5分的夜班费,虽然当时上影厂的演员工资是我们的四五倍,但因为大家是吃大锅饭的,所以不会计较。现在市场经济社会,微薄的酬劳留不住人才,原来有很多年轻人在上译厂,因为工资微薄,后来也都离开了。”
青年一代提倡多元发展
上译厂青年译制导演狄菲菲是红着眼眶出场的,现场的氛围和话题让她感慨万分。经由第一代老艺术家手把手培养的狄菲菲认为对这个行业的情感让她“不忍离开”,因为这份事业更像是给了她一个家,“今天所有的东西都是前辈们手把手言传身教给我的,刘广宁老师那时会在录制过程中拍拍我以示提醒,而孙渝烽老师就像一个父亲,把我从郑州这个小地方带出来。”
对于译制片“生存还是灭亡”,狄菲菲直截了当地反问:“怎么可能死呢?对于译制的需求是不会断的,小语种、特殊人群都需要这座桥梁。”除此以外,她还特地解释道,“现在大家对译制的概念理解有误,我们对字幕的制作过程也是译制的一种,字幕或直译或意译都是另一种创作。”她希望这个阐述有助于大家对于“译制片”这个行业重新建立认识,也体会到译制这件事其实并没有远离我们。
据她介绍,如今的上译厂并非墨守于过去的单一模式,而是有着广泛的业务:广播剧、资料片、有声读物……狄菲菲经常会碰到四个录音棚不够用的时候。这样的潮流带动着几代演员,也尝试着走一条仍在探索中但非常全面的路,“我们的业务涉及到了各种与声音相关的部分,也由很多老演员参与其中,凡是跟声音有关的我们都有能力做到。”
作为配音爱好者、且有过多次配音经历的演员胡歌,昨日代表年轻人向老艺术家致敬,“在老一辈艺术家身上所看到的,更多的是一种精神的力量,带给我们一种正能量。今天我非常荣幸和激动,可以代表年轻人向老艺术家致以崇高的敬意。”
他回忆了自己第一次配音的经历,尽管只在《宝莲灯》里配了一个“啊”,但还是特别高兴,“因为圆了我的配音梦,还挣了50块钱。”虽然忙于拍摄电视剧,又有了自己的公司,但胡歌仍重视配音工作。在他看来配音赋予了角色第二次生命,另外特别值得尊敬的是配音演员都是站在幕后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