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昨天国际芭蕾比赛双人舞决赛的赛场上，19岁的武思聪和17岁的邱芸庭第一个出场，表演舞剧《堂吉诃德》中的一段双人舞。他们在聚光灯下旋转、跳跃，有个人在黑暗的舞台侧幕跟着忙活。幕布挡住了视线，他就在不停地换地方为了不错过每个细节。他和武思聪长得一模一样，他就是武思聪的双胞胎弟弟武思明。10分钟表演结束的那一刻，武思明在黑暗中说了一句“他的提升空间非常大，就看他愿不愿意”，口气不像是弟弟，倒像指导老师。
原本武思明是不能来看昨晚哥哥比赛的，刚刚考入北京舞蹈学院古典舞系的他这些天特别忙，学校的排练每天连轴转，但是哥哥武思聪在朋友圈发的一条微信让他有点坐不住了，“他说这几天状态不行，心里没底，我鼓励了他一下，他给我回了一个字‘唉……’，我觉得不对劲，跟他通了个电话之后决定今天请假过来陪他比赛。”出门之前他随手抓了一件短袖穿上，没想到武思聪昨天也穿了同样一件衣服，让人不得不惊诧于双胞胎之间神奇的心灵感应。
武思明知道，这次的比赛对哥哥意义重大，这是他从北京舞蹈学院附中芭蕾专业毕业，考入中央芭蕾舞团实习后第一次演出。这么多年，不管是比赛还是演出，只要哥哥上台，武思明一定在旁边陪伴，一起经历了“桃李杯”等重要比赛获奖的开心时刻。“其实这些奖项都是压力，名次在那里，别人对你的期待就不一样。我跟他说结果不重要，你只要在台上尽力展现自己，只要跳得开心，比什么都强”，武思明说这些话的时候有一种超越年龄的成熟。
昨晚在台下，还有两双眼睛在默默注视着武思聪的表演，他们是这一对双胞胎的爸爸妈妈，爸爸是昨天特意从河南老家赶过来看儿子比赛的。这样的团聚对于这一家人来说非常难得，因为自从这对双胞胎2006年考入北京舞蹈学院附中那一天，他们的母亲就辞去了工作，跟着来北京陪读，一陪就是7年。
两兄弟的父母只是普通工作，家庭条件并不富裕，这7年来妈妈在北京陪读，爸爸在家乡辛苦挣钱，一天都没有停歇。兄弟俩在北京舞蹈学院就读的7年里，妈妈就在学校附近的居民楼里与其他三家人合租了一套60多平方米的房子，2000元只能租下一个12平方米的单间，来北京7年他们换了八个住处，这算是最好的，他们的妈妈还曾和7个家长住过大通铺，孩子都舞蹈学院附中上学，家长们就挤在一起睡通铺。“这些年我妈妈完全没有自己的生活，每天围着我俩转，我们上午上学了，她就买菜做饭，下午我们去上课，她就洗衣服、做晚饭，晚上再陪我们去练功，帮我们记要领，督促我们练习，她都可以当老师了”，武思聪说。
两个懂事的孩子把父母的付出记在了心里。今年母亲节那天，弟弟武思明在微信上有一段写给母亲的话，“您一路扶持着我走在正道上，丝毫不敢有所懈怠，看着一天天长大的自己，再看看一天天老去的母亲，岁月悄悄带走了美好的回忆，将它刻在母亲的白发和皱纹上，我觉得那是爱和付出的一个缩影……”。父亲节的感慨更加感人，“那时，您说孩子小必须有人看着，您让妈妈辞掉工作自己一人赚钱养我们，白天忙完一天晚上去酒吧做主持人，这么多年您不停地奋斗，一人挑起所有的担子还没有丝毫的埋怨……在妈妈陪我和哥哥离开家的七年，您独自在家生活，照顾着双方的老人，空荡的房间里只有自己，酸甜苦辣没人去说，衣食起居没人去管，我问您累吗，您笑着说，这是男人的责任。爸，我长大了，前半辈子您受苦了，以后就让我和哥哥挑起家的大梁吧，男人的责任我们去做。”
就在决赛前的几个小时，趁着中午排练厅空出来的时候，指导老师张卫强还为武思聪和邱芸庭仔细抠了一遍动作，半个小时跳下来，两个大汗淋漓的孩子坐在地板上直喘气。记者问马上比赛了压力大不大？邱芸庭毫不犹豫地说“没有”，武思聪毫不犹豫地说“有”，“怕自己发挥不好，更怕影响到邱芸庭，双人舞出现问题，大部分是因为男孩”，武思聪一人承担了两个人的压力。
其实，武思聪的压力还有一部分源于不想辜负父母的期望。去年武思聪考入中芭、武思明考入大学后，母亲才在兄弟俩的劝说下回到了老家，“我不想让她看到，没有她陪着我，我的技术就掉下来。”不过兄弟俩不后悔让妈妈回家，“妈妈不可能一辈子都陪着我们，而且她年龄越来越大，身体不像以前那么好了，如果父母因为我们劳累倒下了，我们心里太愧疚了。”
快评
成长是场赌博
其实，在从外地来北京学舞蹈的孩子里，像这对双胞胎家庭一样，一位家长在北京陪读，另一个人在老家工作挣钱的状态很普遍，武思明说他们班的大部分男孩都是这样。这也是无奈之举，小孩子被招进舞蹈学院附中时只有九岁或十岁，正是贪玩的时候，而舞蹈又需要苦练功夫，所以很多家长选择放弃工作，来北京陪读。
这一切芭蕾大师张卫强也看在眼里，张卫强是第一个在世界夺得奖牌的中国芭蕾舞演员，曾在加拿大皇家芭蕾舞团做了11年的首席演员，这次回国为中芭排演《海盗》，也是邱芸庭和武思聪的指导老师。常年生活在国外，他对国外的舞蹈教育也有所了解，“他们的理念确实跟我们不一样，国外也有家长会跟着孩子到学舞蹈的城市居住，但是不会为孩子付出自己的全部，也不会强迫孩子去学舞蹈。中国家长会为了孩子付出所有，这就有一个隐患，当孩子没那么有天赋或者长大不按照父母规定的路去走时，家长就崩溃了。”
武思聪、武思明兄弟俩也承认，他们的成长就是一场赌注，还好他们是幸运的，有天赋，肯努力，又有好的机遇，赌赢了。但是在供大于需、被竞赛化、利益化的圈子里，还有很多人赌输了，而且还有人前赴后继地投入到这场赌博中，这也许是体制层面该思考的问题了。
本报记者 罗颖
文并摄WJ13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