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话《万箭穿心》女主角颜丙燕

2013/7/24 10:46:58 作者:nvwu 来源:女物娱乐网
上海艺术电影联盟月初启动,首批上映的电影里就包括《万箭穿心》。东方早报:好像也是相互吸引的状态,比如两个导演都觉得李宝莉该找你。颜丙燕:我原先觉得,可能做每一个工作都跟做舞蹈演员那样辛苦,而且回报很少。

  《万箭穿心》里还“应该再粗糙一些”

  :上海艺术电影联盟月初启动,首批上映的电影里就包括《万箭穿心》。

  颜丙燕:这真是太好了,目前国内的文艺片还真挺艰难的。大多数中国观众还是觉得电影就是故事片,电影的功能对于大多数人来说还是解压,工作一天了,进电影院看一个让他哈哈一乐的东西,或者是打仗之类特别激烈的东西,看完一下放松了,第二天再去上班。文艺片大多是跟自己较劲的,你得绞尽脑汁去想,居然还有这个角度,还有这个深意。为什么说文艺片不好做呢,就是这个原因。我觉得文艺片会越来越好,毕竟大家的生活、工作都会越来越好,越来越稳定。有了这种稳定后,大家可能就会有闲暇的时间去想想,生命的意义是什么呀,爱情的意义是什么呀,人生还有多少个角度呀,就会有人去关注文艺片。

  :你每次演戏好像都在学习一种新技能。《万箭穿心》学说武汉话,跟《牛郎织女》里的四川话哪个难?

  颜丙燕:武汉话是这个戏里最难的部分。《牛郎织女》我提前了一个月就开始倒口,找了个四川女孩把整个剧本念一遍,我拿录音笔录下来,没刻意学,只是每天24小时听,自然而然就脱口而出了。

  不过也有一个问题,给我录的姑娘是成都人,但我(的角色)跟吕玉来(注:影片男主角)是老乡。吕玉来是四川内江人,口音介于四川话和重庆话,所以我们一说就有区别,只好让吕玉来再给我录一遍。但毕竟都是四川话,差别不算太大。

  反而《万箭穿心》,我《飞越老人院》一结束就来了,没有倒口时间。当时导演临时决定改成武汉话,我觉得四川话跟武汉话很像,应该问题不大,也认为用武汉话会更生动。剧组给我找了个武汉话老师,每天晚上教我第二天台词,第二天到了现场再教一遍。但一拍我就知道麻烦了,武汉话跟四川话有像的地方,但完全不一样,而我经常说着说着就到四川话去了。老师现场纠正我,有的时候一两句能记得住,但李宝莉又是语速非常快的,说话哒哒哒,哒哒哒,我演着演着就被打断:不对,又说错了,应该怎么说。我就觉得特别恐怖:完了,这可怎么办啊。

  开机一个多星期后,一场厨房的戏我怎么都说不对。导演说,丙燕儿,我看还行,就这样过吧。但语言老师说还是不标准。我就较上劲儿了,说,对不起,导演我再来一条。结果来了挺多条,终于把话说对了。但当天王竞导演就找我谈了一次,他说,丙燕儿,之前你虽然语调有问题,但你的情绪、你的戏是特别舒服、饱满的;后来话虽然说标准了,但能够感觉到你的注意力都在词上,从戏当中脱离了,我最后可能还是用前面那条。所以从现在开始,我们抛开台词不纠结了,实在不行后期配音,但是演戏的状态必须要保证。我一下子就豁然开朗了。

  这也是一个教训吧,以后再拍这种倒口的戏,一定要提前进入。这次没辙,我已经尽我所能了。上映的时候,我跟导演说,要不我们在武汉上普通话版,别的地方上武汉话版,被导演否决了。

  :现在看《万箭穿心》,觉得还有什么改进的余地?

  颜丙燕:武汉话。表演上我觉得她10年后的状态应该再粗糙一些。10年前她有优越感,虽然是个卖袜子的,但因为有几分姿色,所以心里有一个虚荣的东西,要去嫁给一个知识分子,控制他。而10年之后,这个东西完全被击碎了,她被打到地上,但没有垮,变得朴实,吃喝拉撒,为了赚钱养儿子可以去做“扁担”。现在的状态好像还是有所保留,我觉得还没有完全体现那种“打回原形”的状况。

  所谓虐,是把人性挖得更深一些

  :你为什么老演一些很虐的角色?

  颜丙燕:可能是生活中太不虐了吧。所谓虐,是把人性挖得更深一些,这种角色会让我觉得更过瘾。在文艺片中,这种角色并不是为了虐而虐,生活当中确确实实是有这样的状况,它比较真实地记录下来。能够作为话题、引起讨论的人物的命运往往偏虐的多,这种复杂性比较吸引我。

  :好像也是相互吸引的状态,比如两个导演都觉得李宝莉该找你。

  颜丙燕:演这种角色的时候很过瘾。你会挖空心思去体验这个人的人生观、道德观,一点点去把自己挖出来,和她在一起糅一个东西出来。这没有好或不好的道德判断,你只是呈现出来,它是一个社会现象,让大家去评论就好了。

  :演这种角色会不会特别耗自己?

  颜丙燕:可能是有吧,所以会免疫力低下。演戏倒不是说体力上,是精力上,心力上。拍电视剧《女人一辈子》,为了抢一个场景,一天拍了十多场戏,每一场戏我都在发脾气、哭喊。第三场的时候我就没气儿了,嗓子也哑了。导演就说,歇会儿吧,统筹以后得注意这种状况,演员受不了。如果你要尽心尽力呈现一个东西,你自己心里一定是得满的,自己都不够了,没有那么强大的力量,确实会耗自己的神。这个神在的时候,演什么都游刃有余,不在的时候,我形容是“变身”了。我有时候没神儿了,就说导演,我要变身了。这种感觉在35岁之前好像都不是很明确,年轻拍24小时都觉得没事儿。35岁之后真是有魂飞魄散的感觉,睁着眼睛都能睡着。

  :这种角色对演员自己的内心容量是不是要求也很高?你自己似乎不是那种戏剧型人格。

  颜丙燕:我觉得生活中也特别虐的人,反倒演不了这种角色,太极端了。为什么你觉得人物虐呢?因为有对比,同时有特别放松的东西,存在张力,才会显得这个东西虐。如果那人一直虐,她不会演这个放松的状态,你就不觉得她虐了,而是觉得神经质。演员身在一个名利圈当中,但你要保持一个最平常的心态,才能去做好这个工作。你身边有诱惑,要想如何去抵御,如何去选择,如何去保护你的平常心。可能那些机遇就是让你一步登天的,你要不要?你如何不去选择它,就是去保护你自己的心态。你保护得越好,你用这个东西去做工作就越纯粹,就越打动人心,因为它没有杂质,是很直接、很干净的东西。我觉得这也算是一种修行吧。

  从第二部戏觉得自己会演戏了

  :作为一个非科班人士,你是如何训练自己的表演能力的?

  颜丙燕:方法就是拉片子,自己演的戏一个镜头一个镜头地看。比如第一部戏《追捕野狼帮》,我看的时候就觉得怎么那么别扭,看得难受,啪一下就停下来想怎么回事:这句话那样说的话是不是就不别扭了?这场戏我呈现出来为什么不是我当时想的?如果我想达到那个效果,这话应该怎么说怎么演?这种过程中你会发现自检很有意思,你能够换位思考,看到自己的问题。这种发现像打开窍门一样,下次拍戏就会用想到的方法,再结合角色进行变化,然后就发现拍戏这个事情越来越有意思。而且这种反思的办法可以用于生活中,因为是笨办法,所以很有效。

  :什么时候觉得自己会演戏了?

  颜丙燕:第二部戏就开始了。看第一部戏的时候,我觉得我有好多问题,比如八字脚,舞蹈演员走路都八字脚,得改。舞蹈演员坐着站着有架势,得让自己放松。走路前还起范儿,这些都得改,让自己恢复到普通人原始的状态。第二部戏开始,就觉得这次可不能上次那样了,我要演得再怎样一点。其实可能也不对,拍完之后再看,再在第三部中改进。在这个过程中,你总会得到一些跟原来不一样的东西,这种方法会让你不断地有所长进。

  :你有遇到令你无法抵御的诱惑吗?

  颜丙燕:没有。我之前是舞蹈演员,这两个身份一度是平行的。在这个过程中,我清楚我喜欢的是演戏,不是说,我从小有一个明星梦,我要大红大紫,不管用什么手段。而是这个东西很好玩所以我喜欢。所以我关注的一直是演戏,而不是演戏能给我带来什么。其实生活已经给予了我很多,超出了我想要的东西。

  :你原先想要什么?

  颜丙燕:我原先觉得,可能做每一个工作都跟做舞蹈演员那样辛苦,而且回报很少。但即便如此,做舞蹈演员我依然很高兴。哪怕下面只有一个观众,我站在舞台上,听到音乐,心里是开花的,这就够了。只是你可能会很辛苦,比如去拍挂历,来维持你热爱的东西,来维持你在舞台上心里开花的一瞬间,但对于我来说,那是一个本该如此的工作常态。拍戏之后人家说颜丙燕特别能吃苦,其实我没觉得。我发现做这个事情,只要我不贪心,只要我不去要不属于我的东西,居然有这么多回报,让我不用再去耗费精力做其他事情,就能够衣食无忧,维持生计,孝敬父母,善待朋友,并且保持着这份喜欢。这就够了。

  我们总说什么感恩的心,你只有真的从心里谦卑,你才能体会到感恩的心是什么。我总是觉得,这不是我应该的,而是多得的。我到现在都没有嫁出去,我那么喜欢小孩,可能再过几年就要面临生不了孩子的情况,我妈妈在世的时候,我很想生个孩子给她看,但是我现在也不纠结了。生活已经给了我很多,超出我想要的东西,如果我再想有个好丈夫,有个好孩子,生活就不公平了,就太溺爱我了。如果说,婚姻可能是我这一生特别不如意的地方,我也愿意,因为其他方面给予我的已经够多了,还是保持平常心吧。既然我已经有条件把自己喜欢的东西做好,那我就更加小心地去保护它,让这种状态更长久一些。我很怕破坏它,变成我是为了赚钱、出名去演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