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物娱乐讯 被誉为张艺谋回归之作的文艺片《归来》即将在四天后的5月16日上映。11日,女物娱乐对话该片原著作者严歌苓,谈及目前已经看过的媒体对该片的集中讨论在于,电影是否对原著的删减过多,原本可以拍成史诗,最终却只是一出折子戏?严歌苓表示,给出这种评价的人是站着说话不腰疼,“你们跟审查说去!”作为原著作者,她显然满意张艺谋的改编,形容那像“一滴水见太阳”,甚至自曝虽然故事烂熟于心,但看到电影剧本时还是就哭得要命。而对于该片最终没能入选戛纳电影节主竞赛单元的结果,她也直呼意外又失望,替主创们遗憾。
张艺谋要拍《陆犯焉识》?
这样干不是跟自己过意不去吗!
电影《归来》改编自女作家严歌苓的长篇小说《陆犯焉识》。它以深远的济世情怀,将知识分子陆焉识的命运铺展在中国近当代政治这块庞大而坚硬的底布上,检视了残酷岁月里生命可能达到的高度。40万字的长篇篇幅和小说内容大面积涉及知识分子被打成右派后受到迫害的内容,为这部小说改编成电影设置了巨大的障碍,无论对谁来说,改编都是相当困难的。所以,当严歌苓听到看过小说初稿的张艺谋跟她说,想拍成电影后,她大吃一惊。
女物娱乐:最初张导找您,说想改编这个小说时,您感到意外吗?
严歌苓:其实在写这部小说完成之前,我就跟记者说我要写一部抗拍性的小说,所以当张导看完我的初稿说,“这个小说我想拍”,我真是大吃一惊,想这个小说他会怎么改呢?不过,当我读到改编之后的剧本时,我想这个角度切的太好了,选取的那一部分非常好的浓缩我整个小说里面,包括男主角名字“焉识”这两个字的意义。(编者注:“焉识”在小说中有“你还记得我吗”的意义)
女物娱乐:他为什么想改编这部小说呢?
严歌苓:他非常感动,他跟我说“现在能够触动我的作品不多,但这个触动我了,所以一定要用一种形式把它拍成电影。”我想他也是挑战自己,挑战整个观众群。要知道,这并不是讨好观众的那类作品,这样干不是跟自己过意不去吗?
女物娱乐:那您也没有犹豫就同意了?
严歌苓:因为我觉得一个艺术家,只要他是真正想搞艺术的人,搞不成搞得成是另外一回事,只要他想真正的做艺术的话,那他一定很任性,没有一点感动,是动员不起来自己的那种创作兴奋点的。另外,我跟张导已经合作第二次了,已经有了一些合作情感上的联系,所以挺愿意跟他走一下。(编者注:第一次合作为《金陵十三钗》)
女物娱乐:作为原著作家的话,您会不会向导演提出电影要忠实于您的创作的要求?
严歌苓:像40万字的长篇是不可能让一个导演从头到尾全部在电影里呈现的,因为长篇的含量本身意义就非常多元,一个导演不能有这么多多元的意义放在电影里,会把一个电影搞乱了。电影要很单纯,故事情感都要很单纯。我觉得这种要求是不公道的,要么你就不要让人家改,这也是一种选择对吧。我更关注我下面要创作的东西,过去的东西对我来讲已经不重要了。
女物娱乐:作品毕竟像您的孩子一样,还是会关注它之后的发展吧。
严歌苓:我对自己小说的出版和它后来的运势是比较关注的,因为我觉得那就是我的东西,我要对它全部负责。但改编成电影,这个孩子就已经嫁给别人了,或者说已经被别人领养了,那就没办法了。它一定要有自己的名,一定要走它自己的路。我是不能去操控的,要操控的话就变得更加不好了。
女物娱乐:在选导演或者把版权卖给谁上,您有自己的标准吗?
严歌苓:当然我卖给张导,我是很高兴的了。
女物娱乐:也不是随便谁都能买吧?
严歌苓:那当然。首先是看过他的作品,还有就是看他在观众当中的影响如何。我主要还是看作品,我喜欢一个人的作品就觉得比较容易去跟他沟通合作,他也就比较容易懂得我的作品。我跟年轻的导演没合作过,我不知道,像我这样苦苦追问的一些东西他们是否感兴趣,当然也没有年轻导演来找过我。
女物娱乐:从张导决定拍到最后拍完,整个改编剧本的过程跟您沟通过吗?
严歌苓:沟通过,三回吧,并不多。我给他们改过一次。导演觉得好像我可以再发挥一点我的剩余价值,就改了一些,但改得不多。
女物娱乐:跟编剧邹静之老师见过面吗?
严歌苓:没有见过,我在改的时候都是他把稿子直接发给我,我改的一直不多,后来他自己又在那哗啦哗啦的改,开拍之后还在改呢。
女物娱乐:在拍的时候张导或者编剧邹静之有没有针对某些细节跟您做更多的了解和请教?
严歌苓:那倒没有,拍的时候是特别安静,我没有听到什么,就知道拍的时间比较长,拍的比较安静。
小说来自两个祖父的故事
从看电影剧本就开始哭
严歌苓小说改编成影视作品并不稀奇,她的《第九个寡妇》《小姨多鹤》《一个女人的史诗》都被改编者呈现在荧屏上,《金陵十三钗》更是被张艺谋导演看中,搬上大银幕,作为原作者的她很少会出现在这些影视作品宣传的发布会上和接受采访。
但根据《陆犯焉识》改编的电影《归来》不同,这部小说,对于高产的小说家严歌苓来说,有着不同于其他作品的重要意义。这是第一部严歌苓基于自己家人对祖父祖母那辈人的诸多碎片般的记忆而虚构出来的小说。为此,她准备了十多年,在她的所有创作中,这部小说无疑是准备时间最长,她采访了很多经历过民国和文革等多个时代的人,最终用四个月时间一气呵成完成了40多万字的写作。
女物娱乐:小说截取了您家族的很多故事,这些故事都是真实的吗?
严歌苓:故事的最初形,比如说我爷爷和奶奶的婚姻,爷爷出洋留学,他在国外的爱情,这些东西是我听我奶奶、我姑妈还有我爸爸说的,那些记忆非常破碎,写的时候需要大量想象来完成。实际上,我爷爷就抗战爆发那一年,813上海战争打响时就自杀了。他那时对国民党政府特别失望,当然他肯定也有抑郁症,他回到祖国是想教育救国,但他的主张不被采用,觉得没有用武之地,在厦门大学教了几年,然后又到沪江大学去教书,郁郁不得志吧。
而小说后面的劳改农场的故事,是听我另外一位长辈说的,因为他确实在里面呆了29年,关了29年。所以这是两个祖父的故事,一个是亲祖父,一个是像祖父一样的祖父,两个人都是知识分子,老知识分子,我把他们结合成一个人。后来,为写小说,我还到劳改农场去采访过去的劳改干部。
女物娱乐:当时为什么想写这部小说?
严歌苓:我听到爷爷的故事,很震惊,包括他在美国取得博士,论文在美国出版,现在还有的卖。我姑姑老是说,你们一定要好好读读,那个时候爷爷对中国的历史、政治地位有那样高的认识,挺有意思的。所以对这个故事的创作其实也是对自己的认识,就说我为什么成之于我,因为我爷爷的血脉流到我的身上,从生理上到心理上,到精神实质上都会继承他很多东西。比如我也愤世嫉俗,一边是非常的愤世嫉俗,一边又要装成很淡然的样子。那么认识他的过程和拼凑这个人的过程也是认识自己,我觉得是非常有趣的创作,非常艰苦也非常有趣。
女物娱乐:书里关于劳改犯的一些情节,比如跟狼抢食,最后狼抢不过人只能迁徙,挺不可思议的,那些都是真实发生的?
严歌苓:都是真实的,不是编的,书中的故事,所有的细节都是我必须要去采访打听出来才能写的。就比如陆焉识把吃过的东西呕吐出来让狼给吃了,狼醉了以后他才逃生的,这都是真的。你听起来觉得匪夷所思,确实,常常是生活里发生的事比你能想象的还要戏剧化很多。
女物娱乐:虽然您是原著作者,但我比较好奇您在看电影的时候,还会被已知的故事打动吗?因为很多看过的人都哭了,斯皮尔伯格说他哭了一个小时。
严歌苓:我是从看电影剧本就开始哭起,我看完电影剧本就哭得要命了。然后看电影的时候我已经有心理准备了,但是我还是流眼泪了,几次都流眼泪了,我的继母坐在我旁边,她一直哭,我就觉得挺难为情的,就不知道该怎么安慰她,就希望不要让她散场的时候还那么哭。
女物娱乐:你创作了原著小说,也看过了电影剧本,在看电影的时候,还会有让您觉得特别出彩或者特别惊讶的地方?
严歌苓:有,有很多点。陆焉识的每一次尝试,每一次不屈不饶的想让(失忆的)冯婉瑜认出他来的尝试,(我都觉得出彩)。尤其是他弹钢琴要唤起冯婉瑜记忆那段,我就觉得,哎呦,我的呼吸都好像停止了,有一种从高空一下被抛下来的感觉。我都知道电影剧本就是这么写的嘛,但看到这个地方我还是觉得让演员来呈现文字,真的太好了。
女物娱乐:电影里陈道明饰演的陆焉识为巩俐饰演的妻子冯婉瑜读信的细节,因为陆焉识在劳改的20年写了有很多信,他们有没有跟你商量选哪几段读呢?
严歌苓:读信确实是一个很大的问题,怎么说呢,很难选要读哪些信,因为农场劳改犯的生活你可以想象,非常残酷,要是真写信可能会把那些残酷的环境交代出来,但这样的信会不会真的寄到冯婉喻手里,会不会真正让陆焉识写或者写了以后又产生什么样的后果,这都很难说。所以当时我觉得,他这个信的内容改过好几遍。
电影对小说删减太多?
你们都是站着说话不腰疼,你们跟审查说去。
小说《陆犯焉识》男主角陆焉识,名字“焉识”有着“你还记得我吗”的字面含义。张艺谋的《归来》展现的就是被打成反革命的陆焉识在大西北劳改20年之后,回到家中,妻子冯婉瑜却因失忆而认不出他的故事。很多原著党在看过片后,认为电影删掉了陆焉识与冯婉喻在民国的过去,省略了他在“文革”中被改造的原因和残酷遭遇,减掉了儿子儿媳等人物,只留下小女儿的内容,他们的评论认为,大量敏感情节和刺痛人心的内容的删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