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磊参加《歌手2》再度回归大众视线
韩磊穿过挤满人群的长长的甬道,刚走进体育馆,就被笼罩在一束刺眼的追光里。主持人拖长了嗓门喊,“掌声欢迎,萌——叔——韩磊老师!”如同迎接拳击比赛里的某个重量级运动员。黑压压的观众席里立即爆出一阵尖叫和欢呼。
4月13日晚上7点半,深圳《音乐风云榜》颁奖典礼现场。主办方这次给韩磊的奖项是“最具影响力音乐人物”。
韩磊朝近前的几个小歌迷挥着手,走向第一排中间的最后一个空位,在一群衣着鲜亮的80后、90后歌手中间稳稳坐下。灯光晃眼,他习惯性地眯起眼睛,额头上堆起一些皱纹。他不喜欢化妆,临上台前,化妆师才死活把他按在凳子上,简单画了画眉毛。
一个小时的等待之后,韩磊上台领奖,主持人问:“听说您在学唱《看我72变》,能现场唱几句吗?”观众们开始起哄、鼓掌。韩磊笔直地站着,淡定地笑了笑。“正在悄悄学呢,”他说,“但只学到歌名,还没学到曲子。” 台下一片大笑和掌声。
困在“大歌”里的韩磊
“这种场合,就是大家都开开心心就得了。” 领完奖,韩磊走向休息室,对《中国新闻周刊》念叨。他本想塞上耳机听歌,但一次次被要求合影的歌迷打断。他扯下耳机,咧开嘴,微笑。他不爱拍照,但最近这段时间,他拍的照片比过去20年加起来还要多。
“那个唱民谣的唱得不错,还有跟我自拍的那个,也唱得挺好,”他坐下评价。别人提醒:“是郝云和胡夏?”他没搭理,迅速换了个话题,“(典礼上那几个男明星)一个比一个瘦,那腿,两根筷子!” 他笑着说,“搞暗杀不错,走路没声。”
现在,46岁的韩磊正在以一种意外的方式走红。3月播出的娱乐节目《天天向上》里,他甚至还跳了一段霹雳舞。但在参加《我是歌手》(观看)之前,韩磊离娱乐、网络、时尚很远,人们也绝不可能看到他展示自己机敏的应变力。有时候,他会出现在一些主流晚会上。譬如年初,他走上央视春晚的舞台,端正地站在舞台中央,唱了一首颂扬全国道德模范龚全珍的歌曲,歌名叫做《老阿姨》。更多的时候,观众只能在一些影视剧的末尾听到他的歌声,他的面目模模糊糊地隐藏在那些雄赳赳气昂昂、恢弘大气的歌曲背后。
1990年代初,韩磊以《天蓝蓝海蓝蓝》 《走四方》等激昂豪迈的歌曲走红,但他真正意义上的“大歌年代”开启于2001年。那一年,他在大连演出,突然接到作曲家张宏光打来的电话,让他回北京,帮忙录一首歌,歌名叫做《向天再借五百年》。
此时,韩磊还陷在一段长达三四年的低潮期中。从1997年开始,他觉得什么都“没意思”。“并不是没有能力、并不是怀才不遇,就是没什么可吸引我的,”他盯着《中国新闻周刊》记者强调,“没劲。”有一次,主持人已经报幕“有请知名歌手韩磊带来《走四方》”,扭头才发现他根本没来。几年间,他公开亮相的晚会只有央视春晚和刚创办并处于上升期的《同一首歌》。
韩磊的“没劲”更像是一种找不到方向的自我迷茫。“要成为一个行业里的榜样,就要好好掂量一下自己的半斤八两,”他说。那几年,他自己都看不清自己。
他也看不清当时的内地流行音乐。事实上,1997、1998年的内地流行乐坛和唱片业也在整体滑坡。除了《好汉歌》《相约98》外,人们无法找到更多传唱度高的歌曲。而另一方面,文艺界挺“热闹”,一时间“所有人都在唱歌、开演唱会”。“你发现没有?那段时间,影视演员疯了一样地唱歌,”他对《中国新闻周刊》说。在很多演出中,观众一听是港台歌手就大声尖叫,根本不听演唱水平。韩磊对音乐圈子有点灰心,甚至怀疑自己选错了行当。
可2001年,他拿到张宏光的《向天再借五百年》歌谱,只看了一遍,就嗅觉敏感地意识到“这首歌会火”。
但那首歌录得很痛苦,从头一天下午1点一直等到第二天凌晨5点,他都在找感觉。录音棚的工作人员开始抱怨。但韩磊一张口,所有人都不再说话。“你们去庆功吧,这首歌要大红,”录完后,韩磊对工作人员说,“我累了,我要睡觉。”
《向天再借五百年》果然火了。这首赞颂清王朝统治者的“大歌”无论是在专业领域还是在市场上都大受好评。韩磊这年才33岁,但人们开始把他的歌称为“帝王之声”。他再度证实了自己的实力,但也从此被困在了这样雄壮的“大歌”中。几乎再没机会去展示多样化的、自由的音乐表达。
韩磊又开始应邀参加一些晚会或开幕活动,频频演唱这首《向天再借五百年》。2005年,他出版了自己的第二张专辑,其中包括《千古英雄浪淘沙》《浩浩乾坤》《百战英雄》等歌曲,大部分都是雄壮的大歌。与此同时,一大批古装和战争电视剧纷纷找到韩磊演唱主题歌。他几乎成为了这类歌曲的唯一选择。
2008年,韩磊现在的徒弟田野第一次见到了韩磊。在他的印象里,韩磊“差不多每周都得往录音棚跑”。他除了录影视歌曲,也录一些专题片、晚会、企业主题曲,以及城市的市歌。他演出不断,除了央视,也有很多地方庆典或文化艺术节请他去演唱那些被官方话语认可、并传达主流价值观的正统歌曲。
迄今为止,韩磊已经演唱了700首影视剧歌曲。他的团队以此申报了吉尼斯世界纪录。某种意义上说,这是一种认可,但从另外的角度来看,这种认定也是个无法挣脱的笼子,对于一个艺术家来说,尤其如此。中国特定的宣传需求和市场的认可共同造就了韩磊,也困住了他。
“你是否在意一直唱‘大歌’?”《中国新闻周刊》 问。韩磊顿了一下,没有正面回答。“最起码在这个风格内,你是这个了”,他伸出大拇指,“没有人能代替你。”他也会有意回避一些类似风格的歌曲邀约,但有时碍于人情,韩磊也不得不唱。
“很多人觉得他可能更擅长‘大歌’,作曲家有了这路歌,也想到找他,其实不一定能完全概括他的歌路。”韩磊的朋友、乐评人金兆钧告诉《中国新闻周刊》,“但这不是歌手能够完全自己能做主的,不是说你歌手想唱什么就唱什么,没那么简单的事。”
自由的开端
在韩磊下楼参加颁奖典礼前,两个电视台编导来到酒店,邀请他参加一档综艺节目的录制。两人进门时,韩磊正端着杯子和自带的云南高山茶。茶几上点着一炷香,便携式蓝牙小音箱放着小野丽莎的歌。
几分钟前,韩磊刚好对《中国新闻周刊》说起,自己要尽可能少参加综艺节目。于是他顺着这个话头继续,“你们搞气氛,弄不好就很滑稽。在你们那特有意思的,在我这里一点意思没有……我不是故意玩个性。”
他要求,节目里应该要有三四个“能跟自己对上招的”一起玩音乐,还希望观众能更多地参与到节目的提问环节中。他把放着的音乐换成一段古琴,然后接着说,“说白了,我一般不爱按套路出牌。我喜欢即兴。”“您现在这种随性的状态就特别适合我们的节目,”对方还在努力。
和别人谈事时,韩磊也双臂大张,搭在沙发靠背上,翘着二郎腿。“我现在跟我在家是一样的,我到那里(演播厅)也一样,”他说,“有时候沉默也挺好的,冷场也是语言。一个真正有魅力的人不怕冷场,我不怕。”
乐评人金兆钧1994年就认识了韩磊,在他看来,韩磊“有主见,有股拧劲儿,直率”,“蒙古人都这样。”
韩磊在内蒙古草原出生。他有一个蒙古名“森布尔”,意思是“冲入云霄”。那个只能听到样板戏的年代,在内蒙古,韩磊还偶尔能看到一些秦腔、豫剧、河北梆子剧团的演出,有时也能听到蒙古长调。13岁到北京中央音乐学院附中后,他平时在琴房练琴,一回宿舍就听音乐,从交响乐、室内乐、歌剧,到器乐的协作曲,“夜夜听”。
但他最喜欢的还是流行音乐。1980年代,他听过罗大佑、李宗盛、齐豫和齐秦。而他也更喜欢欧美的流行乐,“要听就听源头”。就在到北京的第一年,通过一盘走私的磁带第一次听到了迈克-杰克逊。虽然专业是长号,但年轻的韩磊更喜欢那些真实表达内心的,自由的歌曲。“热血青年都想走出去拥抱世界,唱歌当然是最直接的。”多年后,他这样回忆。那几年,他留过齐秦式的长发,戴着蛤蟆镜,抱着吉他自弹自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