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夕 就是好听的龙门阵

　　我的老家在重庆东部一个偏僻县城，小时候我经常问父母，七月初七为什么要过节？他们多半不懂，说是老古董流传下来的，说是七月初七晚上，牛郎织女会在天上的鹊桥相会，算是一个团圆的节日吧。到了晚上，爸爸还会指着天河两边最亮的星星说，那就是牛郎织女他们。

　　妈妈说，七夕这天，多半是要下雨的，刚开始雨点大一些，随后便淅淅沥沥，这便是牛郎与织女相见喜悦之情的宣泄。

　　这时候，奶奶也爱显摆她的“博学”了，她告诉我，七夕这天晚上，在葡萄树下，放一碗清水，时辰到了的时候，便可在水中清晰映出牛郎与织女的面庞。心诚者才可，甚至还可听到他们的声音呢。奶奶还常说，她那个时代的女子，喜欢在七夕那天交换内心秘密，然后，会很虔诚地请想象中的神灵衡量自己的德行，也很固执地祈祷上苍能够赐她们一双巧手和一个好的姻缘。后来真的在七夕节后第一天，我爷爷就笑嘻嘻地上门提亲了。爷爷一生很专一，没和风月女子逢场作戏过，很单纯地爱了奶奶一辈子。

　　那时候，县城里最会摆龙门阵的赵爷爷是我们的“明星”，赵爷爷年轻时在重庆朝天门跑过水码头，浪迹三峡二十多年，算是个老江湖。每年七夕前，月光大都很好，老人都会把娃娃们喊到河滩上，围坐在一起，他一边在月光下摇蒲扇，一边讲好听的故事。他先是煞有介事地说：娃娃们，七月七晚上你们趴在井边，就能听到牛郎织女的说话声。于是，我们对着星空大声喊话，然后找一口水井，趴在井边听，可怎么听都听不到。问赵爷爷，他笑说，那是你们心不诚，平时好事做得太少了。长大后我才知道，赵爷爷那都是哄人的话，他是想哄我们学好而编出的瞎话。

　　第二天早上，大家又都早早起来，成群结队地在每家的南墙根下拾白色的粉子。因为赵爷爷说，那些白粉子是织女见牛郎时擦粉打扮，从空中飞舞掉下的。他说把那粉子抹在手心里，女孩儿长大后手就变得很巧，织布、纺线、绣花样样都能干。老实听话的我们又一个个弯下腰，把墙根底下那一堆堆的白色粉末、白豆豆都拾得净光，抹得满手都是。

　　上世纪70年代末，记得邻县一个村子，有对年轻恋人在七夕前双双投井殉情，据说他们是不满于流言蜚语，为求清白，才奋而以死抗争。那对恋人为了保证不被获救，两人拥抱着互相捆绑一起，而彼此间连结一块巨石，即抱着石头捆绑然后再双双投井。他们这么纵身一跳，就把那口井给报废了，村民被迫重新挖井使用，于是，外村有了两口水井，一个老的，一个新的。他们死后，相传井边经常三更半夜闹鬼，经常听到低低的呜咽声和凄厉的嚎叫声……显然，重庆老家的七夕还是有一点爱的色彩，尽管很淡很淡。 田慧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