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物娱乐讯 近日巩俐拍摄了《时装 L’OFFICIEL》的封面并接受了专访。而曾经在所有关于巩俐的描述中,没有比“她是一个很梦幻的女人,我们不要惊醒她”更贴切的了。巩俐与该刊连续合作五年来的最高命题,是造一个梦。在梦里,不允许瑕疵、慌乱和胆怯,因为它代表的是这个行业金字塔尖处的光彩。巩俐通常会设定一个故事背景,由她来演绎故事里的主角,“不管是微笑还是忧伤,我都用电影的情绪来对待,如果心里没有一个人,我觉得做不好”。 以下为原文:
巩俐,不能惊醒的梦
夜雨骤起,一个只能容纳十余人的小房间堆满了从法国空运来的高订礼服,桌子上铺满了配饰,由保镖护送的伯爵珠宝则安居一隅。大雨不停,每个人都显得焦躁不安:摄影团队、摄像团队、时装团队、安保团队、采编团队,他们低声交谈,小心喘息。
“拍巩俐,其实更像是记录她瞬间的状态,所以过程中我们从不回避那种未知感。只有一点,照片里务必要透露出某种真实。”冯海对如何拍摄巩俐颇有心得。他脑子里甚至有一个档案库,拍过什么主题,穿过什么款式的衣服,检索便知。但不变的是,只要有巩俐的拍摄,他的准备工作都是海量的,伴随而来的是轻微的焦虑。他沮丧地承认,“几乎每一次,我都觉得我并没有记录下她的光彩。特别美好的东西都是难以记录的,怎么能不焦虑?”
张艺谋说,如今的巩俐“刚刚好”,他想象不出比这三个字更为贴切的表达。
孙周则诗意地祝福, “她是一个很梦幻的女人,我们不要惊醒她。”
“我觉得和她相处过的人,不管隔了多久,都很亲。”张慧雯告诉《时装》。
徐友宁相信,“就算她没有摆出漂亮的姿势,或者她没有想刻意吸引大家的目光,可是很自然的,她就会成为所有人的焦点,然后大家就自觉退到一边,以她为圆心活动。”
摄影师冯海用带有强烈个人色彩的语气回忆,“一进门就觉得她是个发光体,还离她有一段距离呢,就感觉到了那种气场,简直十米之内不能站人,我时不时告诉她放松点,其实是在跟自己说。”
“饱满的生命色彩”
在片场,巩俐是行动上的强者。张慧雯记得,巩俐的休息车旁,剧组搭了一顶帐篷,每每路过帐篷,都有人提醒她轻声慢步,因为“巩俐老师总是提前几小时就在帐篷里准备”。这顶帐篷在某种意义上像一个禁区,它隔开了巩俐的内在需求和无孔不入的外部干扰。张雯曾忍不住好奇,走到帐内一探究竟,里面只有一把导演椅,仔细一看,椅座上粘了一张贴纸,巩俐用笔画了一条鱼,并写下了“碗鱼”二字。
“我突然觉得自己好像闯到了不该去的地方,”张慧雯说,“赶紧退出来了。”
巩俐用这只鱼暗示自己,必须全情进入冯婉瑜的世界。她相信,冯婉瑜是真实存在的,就在看不见的地方用耳语和她对话。
导演孙周用“饱满的生命色彩”解释这种角色上的代入,在合作《周渔的火车》时,他设置了一场周渔和恋人陈清牵着手在铁轨上打赌的戏,周渔闭着眼,义无返顾地走,连身后呼啸而至的火车都没有察觉。电影中,陈清意识到了这次赌注的危险,他挣脱了周渔的手,跑到一旁冲周渔喊,“别闹了。”
这场戏的拍摄,剧组调动了几节绿皮火车,让司机按正常速度的二分之一行驶。孙周发现,走上轨道的那一刻,巩俐和周渔重合了,她给自己下一个没有结果的赌注,只是闭着眼,不肯停歇地往前走,直到火车就快刹不住了,巩俐才猛地跳下铁轨。她眼神里尽是迷惘、不甘和自嘲,或者说,是周渔。“火车离她如此之近,我惊出了一身冷汗,”孙周回忆,“我一度怀疑过让巩俐扮演周渔会过于绚丽,因为她的生命色彩太饱满了,但那一刻我发现,这种饱满和周渔的赴死很像,危险面对她这样的女人,仿佛也消失不见了。”
十二年后,巩俐评价周渔这个“学会唯物之前先学会了唯心的女人”时,只用了一个字:酷。
她更在意今后的作品。文艺或商业,国产或外片,她“无所谓,但选择起来会格外谨慎”。她在意的是“角色上要有创新,要有所不同”,否则,她宁愿等。
她不着急。急,是不够爱惜羽毛。
《时装 L’OFFICIEL》对话巩俐
回望 《归来》
“她喜欢,她满足了,然后她就走了。”
说实话,怎么演一个渐渐失去记忆的人?
婉瑜这个角色,其实剧本写的比较简略,没有过多的要求,也要求不了。比如眼神,最多就是提示我往左看,或者往右看。怎么演一个渐渐失忆的老人?怎么表达不相认?导演给了我很大的空间自己琢磨。开拍前呢,我去北京太阳宫老年公寓探访了差不多一个月,那里的老人大部分都患有失忆症;然后我又去上海看望了黄蜀芹老师,她家里贴满了纸条,这也是冯婉瑜家里贴纸条的原型。这些素材,如果不是我亲自体验,我根本演不了这个角色,因为剧本的描写不多,只是一个骨架,血肉要我自己填。所以电影拍完,我有点累着了,倒不是劳累,而是非常累心。冯婉瑜这个角色,只要不用心,就抓不住她的每一个瞬间,一旦抓不住,就是失败,没有中间地带,没有“演得还行”这一说。不是成功就是失败,而且非常容易失败。
为什么?
失忆症患者,如果演过了,把她演成一个神经病,那就完全不是婉瑜了。(这种)分寸感不容易拿捏,一定要非常精准,所以表演过程中,靠的是演员之间的现场碰撞。差不多有四个月的拍摄时间吧,必须全心投入。
外部的干扰多吗?
我们是在北京拍的,一出门全是高楼、商场、广告、霓虹,最现代的东西都在这儿呢;剧组也差不多,各种名牌,工作人员开的也都是好车(笑)。在这种情况下,要守住那个年代的氛围是不容易的。我甚至觉得拍摄环境跟这个电影之间距离太远,所以真的不能(分神),一定要把自己洗得特别干净。
开机前预料过这种状况吗?
开机典礼上,每个主创都讲了几句话,我说的是,“我这个角色很难演,我需要大家的帮助,我知道我是个不错的演员,但对我来说,婉瑜是一个不可能完成的任务。”我讲得很诚恳,我的意思是,希望现场大家不要喧哗,它需要安静的创作状态,大家也真的做到了这一点,我很感谢。其实开机的时候,剧本还在修改,我不知道应该怎么去塑造她。如果这个角色我演好了,大家认可了,我才觉得我是个好演员。
所以“冯婉瑜”也就成了“秋菊”之后,你第二个给自己打满分的角色?
因为于我而言,这两个角色是纯粹的塑造。看《秋菊打官司》或者《归来》的时候,你几乎看不到我的影子,她们是另外一个女人。作为演员,有机会这么纯粹的塑造,太值了,太难得了。
那冯婉瑜是怎么走进你心里的?
我看剧本,只要喜欢上一个人物,就开始天马行空了。像婉瑜,其实我看了小说,第一反应是觉得和我相差挺大的,但小说有一段对她眼神的描写,说她的性感、她的魅力都藏在她一瞬间的眼神里,读到这儿我就爱上她了,我在想,这个人的内心世界是多么丰饶,所以就开始想象。但我最喜欢的是她的后半段,内心世界一下子全铺开了,那种个性的解放非常打动我。我相信,世界上真的有这么一个人,我去塑造她的时候,她正在某个角落跟我说,你在扮演我,你在讲我的故事,我希望你把我的故事说给每个人听。这给了我信念,我不是为导演,不是为其他人,我是在为这个女人塑造。后来我在电影院看成片,我觉得她也来了,悄悄来的。
她是怎么评价的?
我觉得她喜欢,她满足了,然后她就走了。她是一个灵魂。我能感觉到,如果我满足她就会很满足,如果我有遗憾,她心里也难受。但其实我没有放弃任何一个镜头,哪怕半秒钟我都不能松懈。
后知后觉
“这一生还没有感觉到什么危险。”
孙周导演说,危险在巩俐这样的女人面前,仿佛也消失了。是因为没什么让你怕的东西吗?
这一生还没有感觉到什么危险(笑)。其实这也是一个人性格上的缺陷,就是危险啊、困难啊,当它们不存在,也不知道什么叫害怕。我是觉得,有困难就解决呗,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儿。我现在最怕的就是失去亲人和朋友,可我有的时候慢半拍,看到他们走了还不相信,觉得没走,去了墓地还在想,这不是真的。直到有一天,可能被什么东西触动,才一下子崩溃了;而且后悔,因为当时不相信、不接受,所以很多事情没有去做。
慢半拍的情况,工作时也有吗?
对,那种疲惫感是要过一阵子(才出现)的,像《归来》,我在拍摄过程中已经非常累了,但我感觉不到。现在我就特别疲惫,不是因为放松了,有时间喘口气才觉得疲惫,其实跟放松没关系;现在的累是拍摄时积攒下来的。回过头想,原来压力那么大,在拍摄中却没感觉到。
大概是因为你把精力都集中在怎么解决问题上了,没给自己留太多心理活动的空间。
这么讲的话,可能是的。困难来了,我的第一反应是处理问题。困难这个东西,你躲不了,只看用什么方式应对了。
这种性格是怎么养成的?
很难解释。可能很多时候,我都没有意识到它是困难,就这么做了(笑)。
那通常情况下,什么样的场景会触发你的情绪,让你不那么理性?比如电影杀青?
我工作的时间也很长了,回忆所有拍过的电影,我没有一次和人红过脸,自然,分开前大家就真的是恋恋不舍。这种恋恋不舍,不是互相说一些华丽的祝福,大家其实没有太多话,都是你看我我看你,拍点合影,然后现场坐下来喝一杯,聊聊天,一种淡淡的情怀。不说主创人员了,因为后期和宣传期还能再见,但那些默默无闻的工作人员,再重逢可能就是三四年后了,毕竟大家都很忙。这种时刻,我会比较伤感,也有一丝无奈 。演员是挺多愁善感的吧。
“我的生活、我的工作,都是先用减法,把不要的东西全部删掉,我不喜欢被动的状态,那对我来说是最可怕的。”
从心所欲
“随性成了我的个人风格。”
但抛开“演员”这一职业,你其实一直把自己当成老百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