谷林的文风平和冲淡,不过这种淡然中并不意味着好好先生做派,其态度是明确且一以贯之的。或引人赞同,或招来商榷,大约他并不太在意,这或亦为其文字的风骨罢。
再谈谷林的文章作法,我姑且称之为触类旁通法。先引他讲自己一九七五年从咸宁干校回北京,借调整理严复十一册日记,其中有一句:“谢子修故,八十七岁。”这条注难写,因谢子修何许人于工具书中难查。而谷林读过冰心的自传文章《我的故乡》,正得知其祖父名谢子修,且严复是祖父的朋友,于是,严复日记中的这条注即解决了。谷林曾引黄永玉《太阳下的风景》中的几句,“每一本书都有另一本书作它的基础,那么一本一本串联起来,自古到今,成为庞大的有系统的宝藏”。说说容易,做起来难,谷林的文章便是如此触类旁通联结为一片宝藏,许多人喜爱其文字正在此处,他的可学或不可学亦正在此处。
如谷林谈顾颉刚,从黄裳的《随笔两篇》入手,经夏承焘《天风阁学词日记》、鲁迅《故事新编·理水》《三闲集·辞顾颉刚教授令“候审”》、《胡适来往书信选》、川岛《和鲁迅先生在厦门相处的日子里》,顾颉刚其人的多元面向,“罗生门”般跃然纸上。谷林有云,“作者的文字,往往只能是个侧面的剪影;读者观览,大抵尚须花上一番拼接”。这篇名《剪影与拼接》的文章不过千把字,旁征博引五六种材料,镶嵌之功,不可谓不妙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