读夏妮的诗是读生命原来就有的聪慧和淳美。这样说一点都没有夸张和耸人听闻。让我们循着她新鲜的诗行往前走,去看她的羊圈和湖,她的教室和学校,她的至爱亲朋。说到朋友,她有自己的别一种情感深度,有自己的依恋方式。那不是现代人更不是数字时代夸张的表情,而是更自然而然的一种体味、亲近和记忆。考虑到她时下生活在一座中国南部繁华大都市里,于是就对这种小溪流动一般的自然清新有了更多的讶异。是的,她写到了天主和神,还写到了草原与边塞。那是一种生命的挨近和辽阔,这在她一颗小小少年的心中,竟天然和本能地连接一体,浑然共处了。
我读她的诗,还有一种奇特的沉默感。我是指她将喧嚣无比的现代生活化为了黑白无声影片———这声音一开始还有,但是她将音量调至最小以至于没有。她就在这沉默中拥有了奇怪的能力和魅力。窃窃的,安静的,无声的,旁观的,更是欢快的和洞悉的。
人们常常说到精神的粮食,以此来比喻我们日常所需要的心灵之物。那么我想说的是,朱夏妮的诗章就是最可口的粮食,是这个时期极为罕见的、来自孩子的真声。
这是童声歌谣,是顽皮的关于太阳和大地的颂词,也是庄严的献给神灵的颂词。
朱夏妮:拿年龄来给文学划界本来就不太对劲
记者:为什么会在上初中时写《初三七班》这部小说?你是怎样构思和写作的,和学习不冲突吗?你觉得写作小说难吗?
朱夏妮:我和我班上一些老师以及整个校园环境相处得不是很愉快,起初想写下来好让自己不那么难受。于是想到写个小说。我之前没写过小说,只想真实记录下来生活中的一点点小事。我没怎么构思情节,一开始想虚构得多一点,后来觉得真实比较好。我也是抽空写。一般在周末写。写这个得跟得上现实的速度。太慢跟不上事情就都忘了。因为没有发生什么特别大的事情所以很容易忘。写小说不难,但要坚持。
记者:你写作小说之前,有意参照了哪部小说,或者说,你的写作有无受到某个作家的影响,或者是模仿过谁?
朱夏妮:没有有意参照哪部小说。我之前写关于学校的诗歌是看了王小妮写的《上课记》有启发的。没有模仿谁。托马斯·特朗斯特罗姆的诗歌也对我有些启发,就是细节,冰冷,现实。他的诗歌是冻结的铁,我自己的东西也比较冷,好像下雨时雨水顺着玻璃流下。我一开始不会写小说,也是写着写着有些感觉。没模仿谁。
记者:看以前关于你的报道,好像你对学校教育很有意见,你和学校之间有一定的对立,但从小说中似乎看不出来多少,倒是觉得学生还是有不少乐趣的,学校不是那种无法容忍之地,你怎样看待这种反差?
朱夏妮:社会上对学校教育有意见的学生都认为是愤青或者学习一塌糊涂。我是写下来我看到的中国教育在学生身上的影响,我反抗教育不是要跟学校打架。报道针对教育问题是有局限性的,学校当然也有乐趣了,在哪都是一样的。学生时代的同学之间的友谊还是很珍贵的。学校当然不是无法容忍之地。光看报道可能觉得我是叛逆少年。我没有用身体行动反抗,我还得照样按着学校的指挥把学习弄好,作文按套路拿高分。我不是要牺牲自己的前途来不明智地反抗这种教育。
记者:你认为这是一部“吐槽老师”的书吗?
朱夏妮:“吐槽老师”就是宣传语用了网络语言给这个书分了类。或是一个吸引读者的卖点。因为很多人都喜欢看吐槽的东西。但在我的书里我没有写句子吐槽老师。我只是写下我看到的真实的东西。我老师看到我的东西说我黑学校。那只是自己承认自己是黑的了。因为当下中国教育存在的问题太大,我记录真实就会被认为是吐槽。
记者:据说你在小说中有意摒弃了“心理描写”和“倒叙”这些文学常用的手法,这是为什么?你能谈谈你的小说观点吗?
朱夏妮:我只是想通过一个“外人”来写我自己的学校。好像监控摄像头记录下来一样。很多小说中的心理描写其实就是作者自己心里想的东西然后暗示读者,把作者自己的意见直接写了出来。我想置身事外,想让读者自己思考。倒叙会减弱了故事随着时间流动的真实感。
记者:你最早是写诗歌的,从写诗到写小说的转换,有别扭之感吗?
朱夏妮:有一些。我在写小说同时也写诗。有些别扭是因为我观察到一些东西既可以写成诗又可以写进小说。一个东西写两遍就会磨钝了它的敏锐。但有些太复杂不能写成诗歌的细节我就可以写进小说。
记者:读你的小说,常常笑起来,觉得有幽默感,你自己写的时候,有没有觉得它会有幽默效果?
朱夏妮:有。我记录真实事情不是什么事情都记进去,那就是生活报告了。我也是挑比较有特点的。
记者:你离开中国到美国去读高中,你感受到中美教育的差异了吗?能举例说说吗?你还会继续写小说吗?写关于美国高中生活的书吗?
朱夏妮:有很多。在美国高中没有固定的班,每个小节也就是半个学期换一次座位,很多课也是和不同年级的人一起上,感觉挺没安全感,还没有和谁熟悉就又换了。很难建立像我小说里写的四人小组。还是比较怀念国内有同桌,有固定的班级,有四人小组的学习氛围。在美国我的高中老师也是经常换。我会继续写下去。
记者:你现在回过头来看你在初中完成的小说,你会怎样评价它?
朱夏妮:我觉得还不是最好,我还可以写得更好。小说开头有点粗糙和枯燥。不过我觉得自己坚持记录下来了不错,我每次看自己之前的作品都会不是特别满意。
记者:听说你不喜欢被称为“00后”作家,为什么不喜欢被冠以这种概念?你对“00后”一代怎样看,你能试图概括一下你们这代人吗?
朱夏妮:拿年龄划分本来就不太对劲。我不能概括一代人。
记者:你有没有一直写下去,一辈子以做一位作家为荣的人生设计?或者你将来的职业理想是什么?
朱夏妮:我会一直写东西,但不一定就专业写作,我要写我的生活和我看到的社会。
记者:你还和国内的同学来往吗?他们对你写你们共同度过的三年初中生活的小说怎样看?
朱夏妮:有来往。因为他们都也想回到初中的时候,也想看我怎么写班级里的老师和同学的,写我们共同度过三年的初中生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