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产电影的青年节:中生代导演与市场化

　　上海车墩，宁浩在他悉心打造的伪满洲国街道上琢磨着国旗、牌匾等细节，他希望《黄金大劫案》能展现出小人物的成长，触动到所有人。河北涿州，杨树鹏和曹郁规划着如何把一个2000平米的地道拍出独特的《匹夫》气质，二人一个骨子里透着男子气魄，一个内心浪漫，互称“好拍档”。四川攀枝花，管虎找到了灰色调的千年古寨，拉上了黄渤，终于把等了6年的《杀生》给拍了。内蒙赤峰，张杨张罗了一众老艺术家飞车奔跑，他为他们买保险、配医生和***，只为打造出一部具有人文关怀色彩的《飞越老人院》。重庆丛林镇，王小帅冒着酷暑，涂抹着藿香正气水，打造着自传体的《我11》……

　　不论是在大规模的影视城，还是哪个不知名的小镇，这几出戏讲述的都是小人物的故事。影片的投资都是中小成本，档期都选择在了“五一”前后，碰巧遇上了两部好莱坞抢钱之作。更为重要的是，影片均由中生代导演执导。用一句颇俗套的话说，这些导演到了最好的时候，历练和创作力正好到达了最为契合的交汇点。

　　但这几部电影又是面目截然不同的，市场给予它们的反馈也各异。在小结他们此役的战绩与教训之前，得先从态度讲起，因为在很多时候，态度决定成败。

宁浩在《黄金大劫案》中融入成长的主题，他笑说这是在跟风好莱坞。

　　态度

　　宁浩、杨树鹏

　　“一步步往前走”

　　用最容易调动观众的特写镜头，着力塑造人物拒绝脸谱化，杨树鹏在迎合大众的路子上“一步步往前走”。

　　与杨树鹏对迎合市场的学习摸索相比，宁浩的手法显然更娴熟了。

　　最初杨树鹏先把《匹夫》定义为一部战争片，但具体走哪个方向他自己也搞不清楚。他拉上了摄影曹郁去到了河北看景。曹郁一开始也挺犯愁，和陆川合作完《南京！南京！》之后，他想不出任何战争片的新意。毫无头绪的曹郁在街道上闲逛，杨树鹏恰好正对着他，坐在一座小楼的二楼。此时刮起一阵大风，杨树鹏忽然有底了：酒馆、妓院、银行，搭上一个匪帮的元素。之后他们再去涿州看地道，匪帮根据地、肉票迫害处等关键词继续涌现。趁着脑子还热，杨树鹏加班加点，只花了三个晚上的时间，写出了四十页纸的大纲，也就是现在《匹夫》的雏形。

　　“我是一步步往前走的人”，杨树鹏所说的“往前走”，就是指商业化的路子，他比较喜欢用另一种方式表达，“我试图在找一个大家最容易接受的类型，来承载我想说的内容和故事”。上一部作品《我的唐朝兄弟》票房一败涂地，杨树鹏承认当时他还真没考虑过市场“从第一部《烽火》我就不喜欢用特写镜头，《唐朝兄弟》也是，总觉得特写镜头太煽情。这一次《匹夫》，我就用了很多特写镜头，我认识到，电影除了你自己在美学上设置之外，还是要找到观众能理解的技巧方式和语言。”《匹夫》是杨树鹏情感最外露的影片，要是几年前，他是绝对不会让黑狗说出她爱大当家的。

　　之前的杨树鹏还喜欢把个人化的理解融入到影片的各种细节中，在《我的唐朝兄弟》中，短筷子、矮凳子、鸭子式的走路方式，实在超出了普通观众的理解范围。这一次他把更多的精力放在了角色塑造上，他讨厌脸谱化的人物“我最近看了很多香港导演的作品，他们的技术真的过关，非常讲究，但你感受不到他们的风格，人物有着太多雷同。”杨树鹏对于《匹夫》的人物型格塑造相当满意，温柔乡里拔钢刀的大当家、骑马提长枪的高栋梁，还有小姑奶奶、黑狗、岳三炮等都形象鲜明，特别是长相刚硬、举止妩媚的陈郎中以及客串的高群书，更是让人印象深刻。杨树鹏表示他一直在尝试，如果有一部过亿投资的电影找上门，他会欣然接受，尽量减少个人表达，并把商业化做到最大，“要对得起成本，投资决定了影片的表达方式”。

　　与杨树鹏对迎合市场的学习摸索相比，宁浩的手法显然更娴熟了。两部《疯狂》系列成就了宁浩在中国技术派导演中贴近市场方面“舍我其谁”的地位。不过宁浩似乎不太喜欢“商业片导演”这个头衔：“《疯狂的石头》并没有按照当时流行的商业路子去走。”宁浩把《疯狂》中的手段和方式解读为“注重自己说话的形式”。而《黄金大劫案》加入了成长的沉重主题，宁浩开玩笑表示，这是跟风好莱坞“其实一点都不严肃，你看看美国大片里，这根本就是个基本命题。”三部影片均获得过亿票房，宁浩准备给自己崭新的挑战，希望游出中小型电影这片海，有更大的尝试。

讨喜的闫妮担任《我11》女主角。

　　王小帅“不自觉地商业化”

　　王小帅承认《青红》很闷，观众会看得很累，而《我11》被他定义为他“最靠近观众的影片”。但他的“商业化”是有限度的：“我不希望也不可能用明星堆砌的方式去打造影片。”

　　王小帅喜欢把导演对市场的迎合与探索分为自觉和不自觉的，像杨树鹏就属于自觉。王小帅举出好哥们贾樟柯的例子，“小贾这次《在清朝》，我觉得他就是自觉地想纳入商业轨道，后面的投资和推动就必须按商业操作，必须有武打，还有明星，一定要等张曼玉什么的。前前后后筹备那么久，也不是忽悠，而是纯商业操作的确很费时间和精力。”

　　至于自己，王小帅说是“不自觉地商业化”。“有些观众能通过好玩的东西看到背后的含义，那很好；有些人看不到也无所谓，那就看故事。我也认为真正接近市场的东西，还是要让观众接受的。观众的接受程度有差别，有的人文化程度低，要是非得让他们也看得很开心，这就有点难。”

　　从上一部《日照重庆》开始，王小帅就开始融入些商业元素。向来很少用大明星的他《日照重庆》请到了范冰冰、王学圻，甜歌皇后李玲玉还出山助阵。“有些明星热爱表演，希望自己有更好的作品，愿意尝试不同的东西。对于影片而言，明星的加盟显然可以增加影片的关注度。但我在这块儿不希望也不可能用明星堆砌的方式去打造影片。”王小帅的“商业化”是有限度的，他甚至认为和明星之间的互动增加，更多是个潮流的产物。之前王小帅也想用明星，但明星似乎不是太爱搭理这种类型的影片，他们忙着走穴、拍广告、拍大众电视剧。现在演员们也渐渐会寻求商业和艺术的平衡。(来源： 南都网)

　　王小帅把《我11》定义为自己最靠近观众的影片。讨喜的闫妮当女主角，影片又很轻巧，带有悬疑、惊悚、性萌动。以天真的小孩子为主线，相信观众看会乐呵呵。王小帅承认《青红》很闷，观众会看得很累。

　　在与南都记者的对话过程中，王小帅接到发行的电话，“又要举办口碑场啊？要我找些名人充人场是吧？没问题！除了国家领导人，我都给你找。”当晚，王小帅还叫了一群相熟的影评人，聚集到他的工作室看片吃红烧肉。由于这部小成本影片宣发费用有限，王小帅希望把自己的能力最大化，把影片的信息传出去“普通观众看完影片啥反应不能左右，但起码要让他们知道《我11》在5月11日公映(目前公映日期延期到了5月18日)。导演毕竟还是希望有更多人看到这部电影。”

　　张杨、管虎执拗地做自己的事

　　张杨说：“我觉得中国导演必须得有一部分人去拍属于中国的故事。在美国大片围在一边的情况下，这样的影片越有可能被观众认可，让观众看到这是真正在写他们的事。”

　　不随大流的还有管虎。他说《杀生》“有人喜欢，就有价值了。”但其实他也有做商业大片的想法，比如定于年底公映的《虎烈拉》。

　　“张杨是一个很有想法的导演，每次做的片子都会不自觉地带入温馨的东西、带有喜剧感，他就是喜欢这些东西。但你不能说张杨的片子是商业片，因为它没有纳入商业片的操作轨道，它还有很多个性化的东西。”这是王小帅对张杨的看法，张杨对此也表示同意。他到目前为止，丝毫没有考虑过接拍真正的商业片，“我觉得中国导演必须得有一部分人去拍属于中国的故事，否则谁还会去拍？这部《飞越老人院》，按俗话说，是‘接地气儿’的电影，实际上是跟观众、普通百姓产生沟通的。在美国大片围在一边的情况下，这样的影片越有可能被观众认可，让观众看到这是真正在写他们的事。”

　　张杨有属于自己的“父亲三部曲”，分别是1999年温软的《洗澡》、2001年沉郁的《昨天》、2007年纯净的《向日葵》。在这之前，张杨似乎一直在探讨“如何做父亲”这个主题，这一次的《飞越老人院》依旧有着亲情的元素，但却更多地在探讨“如何做子女”。“这是一个年龄增长的原因，之前是你看着父母的背影，如今是父母看着你的背影。”定档母亲节，张杨希望大家可以带着一对父母一起去观影。但该片在某些城市试映后，部分长者并不喜欢影片营造出的感觉，尽管影片全貌积极向上，但贯穿着“老去”和“死亡”的主题让上了年纪的观众感到沉重。张杨依旧坚持着自己的表达，“从我的角度来说，看完这部电影，你能有一种昂扬的气在，或是你能换一种心态去生活的话，那就可以了。死亡是免不了要被提及的。”

　　当年张杨的《爱情麻辣烫》投资250万元，但在内地创下了3000万元的票房。如今的他对于爱情片兴趣寥寥，下一部电影依旧是现实题材的，“我基本上还是按照自己的思路做。不会随大流，不会市场热什么咱就拍什么，这不是我的风格。”

　　不随大流的，还有管虎。他也是个执拗地做自己的事的人，风格化和市场化的权衡全由本子定夺。从《斗牛》到《杀生》，个人风格浓郁，但管虎也有做商业大片的想法，比方定于年底公映的《虎烈拉》，刘烨、黄渤再加个张涵予，虽然依旧是小镇小村泥土墙，脏兮兮灰蒙蒙的调调，不过前期宣传中透露的“动作、喜剧、传奇、谍战、狂欢”等关键词，让人感受到了这部片的娱乐性。“哪件事说哪种气质，做什么都做到家，你不能拧巴着非要我那么做，那就不是《杀生》了，换一故事算了。”

　　管虎对于《杀生》有着偏执的爱是可以理解的。黄渤笑称自己饰演的牛结实———长寿村的异类，这个异类就是管虎自己。管虎对牛结实，的确有种照镜子的感觉。从小到大，管虎就是师长眼中的混蛋，小学中学大学，处分开除转学，根本没断过。“我是一个混蛋，牛结实也是一个混蛋，看到这个人物有种认同感的兴奋。”到头来，管虎为混蛋“说话”，这对于持有最普遍价值观的大部分观众而言肯定难以接受，因此赞弹两级，“对我而言，有人喜欢，就有价值了。”

　　成果

　　《黄金大劫案》过亿 《匹夫》《杀生》已几乎下画

　　《匹夫》公映后一周，杨树鹏对南都记者叨絮：“排片还是不给力。我听广州的朋友说，他想看《匹夫》，但没什么场次了，有场次的也是小厅，都满了。”据电影票房贴吧的微博显示，《泰坦尼克号3D》和《超级战舰》这两部好莱坞大片在五一期间以绝对的优势占据着主流城市近40%的银幕数，剩下的60%需要消化《黄金大劫案》、《匹夫》、《杀生》、《我是大熊猫》等国产影片。导演在普通观众心目中名气最大的《黄金大劫案》最受影院欢迎，平均每天20%多的排片量紧随《泰坦尼克号3D》，在有些北方城市它的场次甚至超过了这艘“大船”。南都记者连线了广州多家影院的经理，他们均表示，为了支持国产片，影院已经做出了“让步”的排片计划，但在市场调节之下，上座率不高的影片被上座率好的影片替换掉这也是理所当然的。记者查询岗顶天河电影城5月4日的排片，两艘大船依旧凶猛，《黄金大劫案》共计7场，并基本上都是200人以上的大厅，已经算不错了；与“大劫案”同日上映的《匹夫》只剩一中一小影厅各一场，并且都不在黄金时段；4月28日上映的《杀生》有一场排在黄金时段，但是在56人的小厅。

　　据中国电影报的粗略估算，今年的“五一档”，全国票房总计2.2亿，同比去年的1.4亿增长了57%，但好莱坞“大船”与“大舰”就占到了票房收入的62%。从目前非官方统计数据来看，《黄金大劫案》确定过亿，《匹夫》破2000万，《杀生》累积到1200万左右。而从今日起，这三部国产影片的排片状况将会更加严峻———聚集了钢铁侠、美国队长、绿巨人等超级英雄的大片《复仇者联盟》正式杀到内地。按照该片目前在“烂番茄”好评率高达97%，权威影评人百分百推荐的口碑，以及全球屡创奇迹的票房来看，不仅这三部国产片无法长线经营，连接着将陆续上映的《飞越老人院》、《我11》，也将面临极大的压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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