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话蔡岳勋：不北漂英雄只能当痞子

蔡岳勋

　　本期嘉宾·蔡岳勋 44岁，导演 代表作品 流星花园(2001) 星情花园(2002) 战神(2004) 烈爱(2004) 白色巨塔(2006) 名扬四海(2009) 痞子英雄(2009) 痞子英雄2(2009)

　　《名扬四海》是我自己认为最好的戏，也是最有感情的一部戏。《名扬四海》的原名是台语，翻译过来就是“南部小孩”的意思，为了更有现代感，我们将人物改得比较年轻化，其实故事源于我父亲提供的一个南部小孩奋斗的经历。其实，我们也算是“北漂”，当时的台北是最大的集中地。——蔡岳勋

　　从某种意义上说，2002年的《流星花园》算是台湾偶像剧的始祖；不过直到《痞子英雄》时，偶像剧才终于在台湾受到肯定。这两部在台湾电视史上留下印记的剧，来自同一个导演——蔡岳勋。

　　蔡岳勋的导演生活，不能离开三个人：他所崇拜的父亲蔡扬名，将他从黑暗世界拉到现在位置的妻子于小惠，始终坚持让影视剧具有商业性的他自己。

　　接受本报记者专访时，蔡岳勋展示了一个强大的梦想——成为斯皮尔伯格式的制片人兼导演，拥有自己的电影工厂，“能够支持更多的人拍电影，能让西方人看到东方电影”。等某一天这个目标达成了，他就去垦丁买一块地，开开心心地生活。本报记者徐海洋 北京报道

　　他与父亲 “他一生都在考虑观众，考虑老板”

　　：你父亲蔡扬名同样被两岸观众熟知，你怎么评价他以及他的作品，比如《一帘幽梦》？

　　蔡岳勋：我这一生能够做创作，跟我父亲有很大的关系。我非常崇拜这个男人。他小学毕业就一个人坐车从北港到台北来打拼，学熨衣服，开洗衣店，一直奋斗到成为台语明星。台湾片没落时，他又转去做导演，他开启了台湾第一部***写实片。如果不是他奋斗，我可能跟着他在乡下，只能当个流氓。他常说，他一生都在考虑观众，考虑老板。他后来到电视圈，对他来说是一种委屈，很辛苦。

　　：有想过以后拍一部电影给父亲吗？

　　蔡岳勋：我们已经在规划了，他的学生挺多的，朱延平、我……我们四五个导演集合起来帮他弄一个剧本，让老先生开开心心地再拍一部作品，我就做他的美术副导。我们帮他做这部电影，就讲他的故事，一个南部小孩怎么从不识字的环境里成为台湾的电影人，带领观众看到台湾电影的兴盛和辉煌。

　　：父亲对你最大的影响是什么？

　　蔡岳勋：是人格！他从来不教我们拍戏，甚至不希望我们拍戏。小时候在家，楼管犯懒，妈妈让我去告状，爸爸就拉住我说别去，说天这么冷，人家年纪也大了，何必去断人家的生路。这种细节给了我们很多影响。跟他在一起打拼，其实很辛苦。他是一个很强悍的人，个性比较暴烈，而我比较安静，所以，在现场他都很急，他受不了我。但后来我很能理解他。我们俩都是想创作、想突破的人，是同一种人。

　　：你们人生轨迹出奇的一样？

　　蔡岳勋：是啊，我也觉得很奇怪，就一步一步走了跟他一样的历程。

　　他与自我 目标达成，就去垦丁买块地

　　：你三次获得金钟奖，这个奖对你意义重大吧？

　　蔡岳勋：我觉得我运气超好。但我很年轻的时候就很警觉，这个奖对我而言就是那一瞬间的认同，得完奖后我就把它放在我祖母的灵位旁边，直到生锈了才拿了下来。我当然很开心，但如果被荣誉冲昏头，那样就是自灭。

　　：怎么看待“台湾偶像剧教父”这个称号？

　　蔡岳勋：谢谢大家给我的这个称号，因为在那个什么都没有的年代，就我跟柴智屏、冯家瑞三个人开始拍台湾偶像剧，其实，我想做一些有商业能力的东西，我希望创造与年轻人有更多共鸣感的剧，所以选择了偶像剧。

　　：听说你拍电影，很多爆破戏都会自己去体验？

　　蔡岳勋：我们很重视拍特技戏的安全，我自己会走一遍，看能不能在这个空间做出我希望演员做出的事。这也是一种工作态度。当然，我也不会去经常吊钢丝什么的，我没那么无聊。

　　：台湾电影来大陆上映，好像成绩都不是很好。

　　蔡岳勋：这个界限非常明显，比如《非诚勿扰》《唐山大地震》在台湾同样不卖座，每一个地方的创作者都没有突破自己的地方限制。所以，我选择了非常商业的电影，让不同地区的演员的表演和表达都在同一个空间里面，不产生抵触。好莱坞电影最擅长这么做，他们设计的英雄什么国家的人都能看懂。

　　：场记、编剧、演员、导演，这么多角色，你更喜欢哪个？

　　蔡岳勋：我最喜欢的角色还没有出现，我最想当的是制片人或者监制。我希望我能有一个很大的片场，能提供很好的设备让很多人拍戏。我最崇拜的导演就是斯皮尔伯格，我想跟他一样，永远保有童心，能够创造新的电影，新的想象。他的梦工厂支持了很多年轻人去拍电影。我比较期待大环境的改变，我希望整个华语电影的工业能够形成。等某一天这个目标达成了，就去垦丁买一块地，开开心心地生活。就算这个目标没有完成，我也会设一个年限，到时我就会离开这个行业。

　　他与妻子 希望她做编剧，她很有天分

　　：你太太于小惠从《名扬四海》之后就在做制片人，是家庭需要吗？

　　蔡岳勋：她其实很可怜，嫁给我时是演员。她退居幕后是因为她很介意别人说蔡岳勋拍戏要用自己的老婆。而且，我很容易跟制片组冲突，她就自己来做制片统筹。但这个角色让我们的婚姻生活非常危险，她要两头受气，我那时脾气也不好。到《白色巨塔》要杀青时，她说她第一次有了要离婚的念头。我们花了大半年的时间去修补爱情。

　　：那么漂亮的一个女子，退居幕后，她应该也会埋怨你吧？

　　蔡岳勋：她偶尔会这么说。其实生完我们家老三的时候，我就建议她出来拍戏，结果，她又怀上了老四，又得停下来。她现在在我们公司下面开了一间“云端生活中心”。如果她要出来，我希望她做编剧，她很有天分。是她把我从一个黑暗的世界拉到了今天的位置。

　　：老四什么时候生？现在的三个孩子，你有看到一些做导演的潜质吗？

　　蔡岳勋：今年9月生。其实，我们采取的是极度自由教育，我不打算让他们在13岁之前接受“国小”的教育，而是保有他们原来的样子和灵魂，我们保护得越久，他们天生带来的能力就越强。我们不会强加我们对世界的道理给他们，因为他们所具备的道理远超过我们，我认为他们的灵魂接近原来那个丰沛而成熟的世界。

　　[作品点评]

　　《痞子英雄》和黄渤

　　蔡岳勋：表演有两种，一种是成为那个人，另一种是方法表演论提供的极具个人色彩而又非常精准的表演。黄渤很准确地表演了徐达夫这个人物，同时，他又提供给你黄渤他个人的魅力。我做的是部商业电影，我需要的是观众更喜欢的明星特质。

　　《流星花园》的禁播

　　蔡岳勋：这部剧对我来说，并不是收视率好，而且它给了我一个起点，就是对共通性戏剧语言和华人共同市场的信心。当时(禁播)有点被惊到，但听他们分析完后我就理解了。我曾在一家宗教电视台拍戏，不允许桌上有鸡肉，女生也不能穿太短的裙子。当年的《阿呆》，到了印度那些赌博镜头肯定会被剪。所以，一个地方肯定有他们需要掌控的条例和限制。其实，以前的台湾电检非常严格，我爸爸的电影从90分钟剪到70分钟，20分钟被剪，什么概念！

　　谈到F4解体，他的目光忧郁了

　　在酒店客房见到蔡岳勋，他回头微笑问候，接着和上一位采访者继续聊天。

　　这次，他在北京停留三天，大多时候只能宅在酒店招待一个个采访者，于是索性脚尖挑着一次性棉拖鞋，不用出门。

　　桌上的杯子空着，乘着更换采访者，他立马起身拿起一瓶矿泉水，咕咚咕咚喝下去。“你已经听了十几分钟了，是不是可以少问点？”蔡岳勋笑着问记者。他似乎非常累了。

　　采访开始，从马上要上映的《痞子英雄》聊起，这是热身。蔡岳勋重复着不知讲了多少遍的话题。听得出来，有些事例他都懒得去更换，直接从脑海中下意识地复制出来，但语调仍难得地带着激情。等谈到F4当年的解体时，他陷入沉思，目光无神且忧郁，脸上的法令纹被收起，但他极力否认自己“有些难过”。

　　说到自己的人生经历，他整个人背靠在沙发上，声音调高一度，大笑着回头望望身旁的四五个工作人员。“因为吴念真的一句话，我变成了演员，开始了长达10年的演艺之路。又因为一张8万元的支票，走上导演的道路。”说起来轻描淡写，其实，在做演员前，蔡岳勋只是名不起眼的场记。在做导演前，他没有多少积蓄，又赶上老婆怀了孕，举步维艰。

　　或许，这些实在算不了什么。“你把黑暗和光明的界限拿掉，那你看这个世界的角度会更宽广。”他这样阐述电影版《痞子英雄》的主题。而在现实中，他的人生和视野同样开阔——斯皮尔伯格拥有自己的梦工厂，他也在等着自己的电影工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