普莱斯纳:逆流而上才能找到灵魂的源头(3)

2013/7/23 15:06:49 作者:nvwu 来源:女物娱乐网
普莱斯纳:基耶斯洛夫斯基生前曾经这样描述自己和普莱斯纳的友谊:“我们两人好像有某种无法形容的心灵相通。东方早报:在合作第一部《永无止尽》时,你起先并不建议配乐,而基氏又要求你做一种可有可无的音乐。

好音乐是为“最好的静默”做准备

  普莱斯纳:基耶斯洛夫斯基生前曾经这样描述自己和普莱斯纳的友谊:“我们两人好像有某种无法形容的心灵相通。”

  今年是波兰电影大师克日什托夫·基耶斯洛夫斯基(Krzysztof Kieslowski,1941-1996)的经典电影“蓝白红”系列问世20周年,上海夏季音乐节特别邀请了与其合作过17部作品的波兰电影配乐大师普莱斯纳(Zbigniew Preisner),在7月16日为上海观众带来他亲自指挥的“纪念电影《红·白·蓝》二十周年”音乐会。在音乐会的前一天,彩排间隙,早报记者在湖南路上海交响乐团排练室里的一架钢琴边采访了普莱斯纳,听他分享了与基氏电影里外的音乐人生,以及对当下世界电影的看法。

  早报记者 沈祎

  普莱斯纳和基耶斯洛夫斯基的第一次见面是在华沙电影中心附近的一个小酒吧里,普莱斯纳回忆道:“那是一个夏天,我不会忘记我们的第一次见面,因为那个酒吧实在太破了。我们在白天喝了很烈的伏特加。”那次见面,两人几乎一拍即合,但促使他们一见如故的原因并不是那杯劣质的伏特加。

  两人一开始的谈话并没有想象中那么友善,大概源于一种天生的紧张和不安感,基氏一开始并没有聊太多关于电影本身的计划,而是一直在抱怨:现在的人工作永远不会守时,也没有纪律性,毫无紧张感云云。普莱斯纳丝毫没有谦让,立刻打断他说:“不用担心,我永远会比预期提前一分钟到。但如果你想和我合作,我们就开始吧!不要假装是我的老师,继续说这些愚蠢的废话了。”从那之后,两人立刻合作了第一部电影《永无止尽》(1985)。

  有意思的是,在了解了《永无止尽》的故事之后,普莱斯纳曾经建议基耶斯洛夫斯基不要在这部电影使用任何的配乐,“因为它根本不需要”。而基氏却对他反提了一个更诡异的要求:“我需要一种介于有与没有之间的音乐。”很显然,最后合作的结果让两人都很满意,一切如电影的片名一样一发不可收拾。当普莱斯纳再次问起基氏要不要继续合作时,基氏笃定地说:“直至我的生命终结。”

  他俩是真实的维罗妮卡

  在之后长达10年的时间里, 普莱斯纳说他们合作了几乎17部作品[其中《十诫》(1989)包含了10部短片]。两人甚至一起创造了一个并不存在的19世纪的荷兰音乐家梵德·布登梅尔(Van Den Budenmayer)和其音乐,引得无数乐迷信以为真地到处去搜罗布登梅尔的唱片。直到今天,但凡记者问起几首以这位“荷兰音乐家”署名的曲子,例如曾经出现在《十诫》和《红》(1994)中的那首名曲《不要贪恋别人妻子》,普莱斯纳都会轻描淡写地笑道:“啊,那可不是我的作品,是布登梅尔写的。”

  在这位“200年前的音乐家”的作品里,为《蓝》(1993)谱写的《Van Den Budenmayer-Funeral Music》(葬礼进行曲)最早出现在电影《永无止尽》中。基氏听后十分喜欢这段曲子,甚至开玩笑说:我们两个,如果谁先死了,就用这首曲子做葬礼吧。“他的愿望成真了,”普莱斯纳不无伤感地说,“在他的葬礼上,我为他放了这首曲子。”

  基氏的电影《维罗妮卡的双重生活》(1991)中,两个身处异地的女孩虽然素昧平生,却对彼此的存在有着不可言说的预知与感应。基氏曾经在自传中提到:“这部电影同时也是一部讲音乐或者唱歌的电影,剧本里关于音乐有详细的文字描述,等着作曲家将之转成音乐。”于是,最后电影里出现了这么一首几乎可以说是全剧灵魂的乐曲:《e小调协奏曲》(也在此次纪念演出曲目中),这首充满宗教情怀的乐曲既呼应了剧中两个主人公的心灵感应,也再次证明了普莱斯纳和基氏之间炉火纯青的默契,它像一面镜子一样折射出了基氏在电影里内化的哲思,为这部关怀生命际遇、带有神秘主义的电影添上了一笔浓墨的华彩。

  电影里,波兰的维罗妮卡因为心脏病而突然离世,身在法国的维罗妮卡顿感内心的伤痛与空虚。生活里,基耶斯洛夫斯基于1996年也因为心脏病去世,普莱斯纳“感觉自己的内心一部分也随之死去”,长达半年时间无法正常工作,“梵德·布登梅尔”也再没有出现在他日后的配乐作品里。1998年,普莱斯纳几乎只花了三天时间为基氏创作了一张《亡友安魂曲》(Requiem For My Friend )的专辑,其中的《Lacrimosa——day of tears》也是这次上海纪念演出的压轴曲。

  当记者问起,那三天里,他脑子里都在想什么时,他摆了摆手,喃喃自语一阵,最终还是沉默了。在这张唱片的内页上,普莱斯纳写道:曾经,我们有一个共同的概念是做一个讲述生命故事的演奏会。首演计划安排在雅典卫城,这是一个规模很大的项目,是歌剧和演奏复合的神秘的作品。基耶斯洛夫斯基做导演,皮尔斯维奇(Krzysztof Piesiewicz,基氏御用编剧)做剧本,我来写音乐。一度,我们以为这会是我们第一个在全球各个有趣的地方巡演的音乐演出,但生活却决定了一个不一样的结局。这张唱片的第一部分是对于基耶斯洛夫斯基的永别(第一部分名《安魂曲》,第二部分名《生命》)。

  他自称“摇滚老愤青”

  在“告别”了知交之后,普莱斯纳逐渐从伤痛的阴影中走出,这一次出现在中国上海的他显得兴致勃勃,风趣幽默,让乐迷们对他有了更亲近的认识。这个在大学期间主修哲学和历史的作曲家虽然谱写了许多宗教感和古典味十足的曲目,却自称是一个没有“唯一”宗教信仰的“摇滚老愤青”,最喜欢的乐队是平克·弗洛伊德,说起自己2006年终于“梦想成真”,和平克·弗洛伊德的主音吉他手戴维·吉尔摩合作的《On the Island》(普莱斯纳在其中担任管弦乐编曲),普莱斯纳开心得像一个孩子。聊到当下的世界电影时,普莱斯纳总忍不住要批判好莱坞的电影制作模式,甚至说自己很少去电影院了,因为讨厌电影院里那些“爆米花”声音破坏了视听的氛围,但又毫不讳言地表示,最喜欢的导演其实是执导《教父》的美国导演科波拉。

  尽管总是不免被人问起,普莱斯纳显然已经不太愿意在公共场合重复提起太多和基耶斯洛夫斯基的私交。一晃时光已经过去近20年,除却回忆的艰难,他似乎更愿意把这位已故的波兰电影大师、生活上的心灵密友埋藏在内心里。

  在上周四晚上(7月18日),老码头的室内乐演奏之后,现场的乐迷(影迷)们在交流环节问起:你能和我们说说和基氏之间的故事吗?他以一个玩笑婉拒:有成千上万的故事,只怕我花上三四天的时间也来不及说。然而影迷们似乎并没有明白他善意的幽默,继续追问:能不能说一两个?他停顿了会儿,一边做手势一边说:基耶斯洛夫斯基是一个很特别的人,他喜欢坐过山车。

  在与记者的聊天中,普莱斯纳不断地强调:“真正的音乐是关于沉默的。”这句话同样适用于他和基耶斯洛夫斯基长达数十年的友情。当我们再次与他聊到这位曾经亲密无间的工作伙伴和心灵友人时,一直语速很快的他忽然就陷入了长时间的沉默,仿佛他的音乐作品里经常出现的g.c后的休止。沉默之后是长舒了一口气,普莱斯纳说道:“‘你听’(Listen),那真是一段漫长的人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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