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这样的方式一夜爆红，也许是探索中国民间音乐多年的歌手龚琳娜没有想到的。
2011年湖南卫视跨年演唱会上，旅居德国多年的龚琳娜因演唱无词歌《忐忑》在网络上迅速蹿红。这首歌被冠以“神曲”而街知巷闻，相关视频的网络下载已有几十万次；早在1999年就获得文化部“民歌状元”称号的龚琳娜，也因为“表情帝”般的投入表演而被奉为“神人”，终于尝到走红滋味。
“神曲”引发观众狂欢
时长三分四十多秒的《忐忑》既像民歌又像戏曲，它由笙、笛、提琴、扬琴等多种乐器伴奏，节奏极快，而龚琳娜则在演唱中将嗓音不停地在老旦、老生、黑头、花旦等多个音色中变换。她曾经带着这首作品参加在欧洲举办的聆听世界音乐作家作品演唱会并获得演唱大奖。
不过引发观众狂欢的并非音乐本身。在许多网友看来，这更像是一个春晚的喜剧小品，处处埋伏着“笑点”。因为演唱中时而摇头晃脑，时而横眉竖目，加上一身既民族又宫廷的大红及地长裙，龚琳娜被网友们称为“中国LadyGaga”，连王菲也在微博中分析演唱要点。
而最给力的“兴奋剂”莫过于从头到尾都含义莫名的唱词。其实《忐忑》是首无词歌，人们听到的唱词是龚琳娜借鉴了戏曲锣鼓经之后即兴发挥的结果，其中的“嗯”、“哦”、“哟”则是起承转合所需的衬词。但网络从来都不缺乏想象力，这正好给了网友们再创作的机会：“带个刀，割不断，用牙咬”、“阿塞递，阿塞刀，阿塞大哥递个刀”等版本在网上广为流传。
“神曲”的本质是艺术
有意思的是，这首雷倒无数网友的“神曲”在专业人士看来却是一部优秀的艺术作品，充分体现了不同审美视角所产生的巨大差异。
上海音乐学院的青年教师王澍就表示，《忐忑》采用了中国戏曲多种声腔元素，又融入一些世界音乐成分，采用完全现代的手法进行编曲，既考验歌者的演唱功力，听上去又很有喜感。他甚至认为可以将此歌作为今后民歌比赛的“规定作品”。同时王澍也表示，所谓无词歌其实在专业作曲领域很常见，早在张艺谋《大红灯笼高高挂》电影配乐中，赵季平就写过女声合唱“东里格龙，东里个龙，东里格龙东，东哥里个龙”。
而龚琳娜也说，《忐忑》由她的德国丈夫老锣在四五年前为她度身定做，初衷只是要打开人们固有的民族声乐观念，挑战传统的民歌演唱方式。老锣本身是作曲家，又钟情中国民乐多年，因此《忐忑》在中国民族音乐基础上融合了现代音乐元素。对于《忐忑》的艺术特点，龚琳娜看得很清楚：“它很幽默，很有力量，但不够有美感”，“不稳定，不大气，可以让听众很高兴，但不能作为演唱会的压轴。”
是“神曲”还是“神马”
在这里，有必要介绍一下龚琳娜的经历：16岁考入中国音乐学院附中师从邹文琴教授学习民族声乐，1999年以文化部“民歌状元”称号从中国音乐学院毕业，2000年参加央视青歌赛获得民族唱法银奖。因为不愿意做电视明星，不愿重复千人一律的传统民歌唱法，她远赴欧洲学习世界民族音乐，寻找着将中国民歌与世界音乐相结合的路径。多年来，她在欧洲和中国的舞台上游走，单单是《忐忑》这一首歌曲，就先后在中央音乐学院小型音乐会、邹文琴的学生音乐会和2010年北京新春音乐会等场合演唱过好几次，但都没有引起太大反响。
如今，借助网络的力量，龚琳娜一炮而红，这样的结果连她自己都表示“始料未及”。而在上海交通大学教授刘士林看来，一切既在意料之外，又在意料之中。意料之外，是因为与当代艺人常见的以出位博出名的战术手段相比，龚琳娜是以纯粹的艺术方式成就了自己。意料之中，则是因为人们天性中固有的审美需求并没有被批量生产的文化产品所泯灭，甚至变得更加迫切，很容易就被新奇的艺术经验所激活。
在这个意义上，无论是龚琳娜和她的“神曲”，还是下一个什么人以什么方式走红，“一切皆有可能”，“唯一令人担忧的，是这种不够正常的艺术消费方式在当下正在变得越来越常态化。”而在王澍看来，《忐忑》虽然红了，但人们关注的却是作品以外的东西，今天的“神曲”很快会成为明天的浮云，这才是艺术的悲剧。
本报记者 邵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