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都商报独家揭秘电影冷兵器制作背后的故事

狄仁杰手持兵器亢龙锏

　　《鸿门宴》、《东成西就2011》等影片已经悄然拉开了贺岁大片的序幕，随之而来的将是张艺谋的《金陵十三钗》、徐克的《龙门飞甲》带来重的头戏。中国电影2011年究竟能收获多少票房，最后将由这些贺岁大片锁定。然而在票房大热的中国电影背后，却有一些生僻、冷门的工种。在中国的电影工业中，它们并非不可或缺，还处于边缘化状态。

　　张海在微博上的ID叫“半江湖人(微博)”。这个名字很好地概括了他此前与电影行业的关系：有关联，但又颇为边缘。因为一个偶然，他当上了徐克的兵器顾问。此前中国内地电影工业中还未曾出现过正儿八经的兵器顾问(兵器指导)。

　　本月中旬，徐克的3D武侠巨制《龙门飞甲》即将正面PK张艺谋的史诗大片《金陵十三钗》。有意思的是张海在采访中屡次提及两人的名字。一方面，他狠批张艺谋，《英雄》、《十面埋伏》、《满城尽带黄金甲》一个都没逃掉：“没有一件兵器是对的。”但另一方面，精通历史、考据成癖的张海却并未继续担任徐克新片的兵器指导，因为徐克认为，“武侠的世界里想象比考证更重要”。这多少反映了兵器顾问这个职业在电影工业中的边缘化。

　　做兵器顾问缘于一顿饭局

　　张海从小习武，未曾间断。用他自己的话来说，习武缘于“原始冲动”。除了中国功夫，张海还曾学习过泰拳，俄罗斯和巴西的武术，他说自己练的叫混合格斗。

　　在进入电影行业之前，张海在电视台工作，曾是《杨澜(微博)访谈录》、《五星夜话》的编导。曾做过陈可辛、李连杰(微博)等电影人的节目。他最早进入电影行业是认识了“鬼脚七”熊欣欣(微博)，后者导演的《战·无双》就是由张海担任宣传统筹。那是2009年。现在，张海自己担任电影制作人和武术指导，准备开拍时装戏《目击者》，“现在制片人是我的主业。”

　　张海告诉成都商报(微博)记者，2009年春节后的第一场雪，他和熊欣欣一起吃饭，饭局上碰见徐克———熊欣欣曾与徐克合作过十几次。当时徐克正在筹备《狄仁杰之通天帝国》(以下简称《狄仁杰》)。“我跟老爷(圈内对徐克的称呼)不熟，喝了点酒，就聊了起来。我说老爷你一定要把唐代的兵器拍好，因为唐代的兵器是最漂亮的。”徐克起初对此并不感冒，直到听见张海的一句话：“从来没有一部电影真正表现过唐代兵器。”一下子把老爷的兴趣激起来了。

　　徐克乘着酒性，对张海说：你来帮我吧。几天后，真有人给张海打电话，他就真的跟着老爷干上了兵器顾问这活儿。

　　花6个月做的手工刀

　　遗憾未能登上银幕

　　《狄仁杰》里狄仁杰使的那个著名的锏，在张海加盟之前就有了一个概念，“老爷想要一个防守型的，没有太大杀伤力的东西，属于砸击类兵器，我说那就应该是锏或者鞭，最后定下锏，我就大概设计了一个型。”最早想的名字是谏龙锏，后来改成退龙锏，最后定的亢龙锏。

　　张海给自己的任务是：复兴唐代兵器。他尝试用百炼钢来制作兵器，优点是刚柔并济。百炼钢是古时候将炒钢经反复折叠锻打变形而制成，张海打了个比方，就像是和面，刚开始的时候面团里还有粗的颗粒，经过反复的扭曲折叠，最后这些颗粒都变成了韧性很强的纤维。制作刀的时候，在刀脊部分开一条缝，里面放进软铁，让刀不那么易断。

　　狄仁杰有上朝的镜头，张海对徐克说，他得有一把刀，按照唐朝的礼仪，上朝得按照品级佩刀，以示尊重。张海最后给狄仁杰设计了一把朱雀展翅的刀，请最好的铸剑大师全手工雕刻，花了6个月时间。实际上这把刀，只有两三场戏，最后没能出现在电影成片里。

　　用学术眼光研究兵器

　　关公就该不拿大刀拿长矛

　　《狄仁杰》之后，甄子丹(微博)知道张海在做兵器顾问。之前甄子丹上过几次张海的栏目，大家已经相熟。当时甄子丹正在筹备《关云长》，所以请张海“过去帮几天”。张海给甄子丹发去了一组图片，“都是真东西，真东西给人感觉完全不同，真刀拔出来，几米之外就能有杀伤力，道具虽然也是铁做的，但没什么感觉。

　　张海到《关云长》剧组已经比较晚了，剧组专门拿一天时间开会，让他看兵器房。张海告诉甄子丹，历史上的关羽是用长矛的，“如果你要按历史来拍，估计谁都接受不了。”当时组里已经设计了几把刀，张海提供了几个部分的图样，比如刀的尾部什么样子，完全按照古代的样子来复制。王学兵(微博)饰演的王植，那把极长的剑，是张海推翻之前的设计重新做的，“之前做的四面剑，因为太长了，撑不住，容易断，最后还是设计成了八面。”此外，张海把士兵用的弯刀改成了直刀：“弯刀那个时候还没出现，唐代以后才逐渐出现在战场上。”

　　张海对成都商报记者说：“其实刀、剑都很少出现在战争中，反而是长矛用得多。骑兵也有用刀的，但相对少———刀可以用来割下敌人的脑袋，论功行赏。那个时候还没马鞍，人在马上很难控制自己，一手拿矛容易，两手持刀很难。”但很少有人用这么学术的眼光去研究电影中的兵器。

　　张艺谋的武侠大片

　　没有一件兵器是对的

　　在《剑雨》上映时，张海曾毫不客气地指出了其中硬伤：“手持《剑雨》中的剑行走江湖，必死无葬身之地，唐代以后的剑已经是道家法器和礼仪用具，刀才是行走江湖的首选武器。”他还说，《孔子》中出现了南北朝才出现的挂剑的方式。对于内地古装大片的开拓者张艺谋，张海更是不以为然：“《十面埋伏》、《满城尽带黄金甲》，没有一件兵器是对的。那些人拿的大砍刀，嗨……要知道唐刀什么样，请看《狄仁杰》。”

　　张海接着说：“更别说《英雄》了———青铜剑是一砸就断的，不可能像片子里那样弯。”张海说，青铜真正的颜色是黄铜色，我们平常看到的青铜器呈现绿金色，那是锈的颜色，“用来打的兵器它能生锈么？”

　　当然，也有好作品。张海认可《天地英雄》，觉得它兵器方面做得实，此外《刺秦》《墨攻》也不错，还有《赤壁》。张海说，据他所知，中国电影只有两部有冷兵器顾问，一部是《狄仁杰》，另一部就是《赤壁》。“《赤壁》请的是杨泓先生。《赤壁》最牛的地方是盔甲，杨泓先生是中国盔甲第一人。”

　　为拍电影制造的兵器

　　有的一件造价就十几万

　　张海告诉成都商报记者，兵器顾问兼顾设计和制作两方面，需要跟两个部门发生关系，一个是美术组，要掌握整部戏的视觉风格，二是动作组，要掌握人物的性格，因为性格决定打法，打法决定武器。

　　一般来说，同一个兵器需要造出好几把来，有的是真的，有的是假的，演员摆造型和佩戴的时候，就拿真的，打的时候绝对拿假的。有时候从构想到成品，一把刀需要三四个月的时间，兵器顾问有专门长期合作的铸造师傅，做好样品后，交给剧组去复制。张海经手过的全手工的兵器，一件造价就高达十几万。

　　张海说：“我倒不觉得一定需要兵器指导这么个职业，职业不重要，重要的是需要更多的人懂这个。”张海说，他最生气的就是老有人跟他说，我们要做漂亮的兵器，不要像历史上的那样。“忠于历史是最漂亮的！”张海说，读了几本书就去设计兵器，不可能与几千年来我们的祖先在战场上积累下来的美学知识相比，所以“能复原(兵器)就不错了，别去想什么原创”，他说：“青龙偃月刀、丈八蛇矛多漂亮，越王勾践那剑，就是看复制品都简直让人叹为观止。”

　　编后

　　同样，《龙门飞甲》也摒弃了需要大量手工活的特效化妆和微缩模型，理由是“现在的3D技术已经日益发达”。

　　电影工业中究竟需不需要冷兵器顾问、特效化妆、微缩模型这样的电影行业边缘工作？成都商报记者带着这样的疑问，对中国电影行业中的这几个边缘工种进行了再调查。继今天的“冷兵器顾问”之后，明天将推出“微缩模型师调查”。

　　徐克认为武侠片允许想象大于考证

　　很快，徐克新片《龙门飞甲》将与观众见面。作为一部3D武侠巨制，再加上导演徐克一直非常迷恋兵器，因此片中兵器设计十分让人期待。不过这次徐克并未像上一部作品《狄仁杰》那样邀请专业的兵器顾问，而是完全由自己操刀设计。

　　徐克的宣传黄先生告诉成都商报记者：“在《龙门飞甲》中，导演都是根据自己的想象去做的(兵器)，因为每个武侠故事都是一个想象的世界，他认为只要符合基本的时代背景，就不必对武器的细节是否符合历史太过于较真。在武侠的世界中，考证固然重要，但想象力更重要。像上一部《狄仁杰》，它发生在唐代，所以导演请了兵器顾问，但《龙门飞甲》不是历史，而是武侠，我们应以更开放的态度去看待设计。”

　　在这一点上张海也比较认同。他曾提到《剑雨》和《卧虎藏龙》，认为武侠片可以稍微夸张。“虽然那些武器用到真正的江湖里，所有人都必死无疑，但在文艺江湖中，是允许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