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数网友反对电影“穿越式”字幕翻译

　　威尔·史密斯也说“瘦肉精”，让银幕前的观众有如从美式科幻世界穿越到国产现实空间。

《马达加斯加3》

　　热点追踪 南都追访《黑衣人3》《马达加斯加3》字幕翻译“过火”幕后“隐情”

　　进口片的翻译员是何方神圣？自由发挥程度是否有明确规定？

　　●近日好莱坞新片《黑衣人3》和《马达加斯加3》的中文字幕翻译被指“过火”、“太土”。到底是谁在做这些片的翻译？品质是否有标准可循？

　　●南都鉴定：尽管翻译员极少是专职，酬劳也不高，但他们也会看影片风格，不太会乱来的。

　　“地沟油”、“小沈阳”、“周杰伦”、“我真是伤不起”、“你穿越剧看多了吧！”这些台词不是来自于国产电视节目，而是目前正在热映的两部好莱坞新片《黑衣人3》和《马达加斯加3》。看着大银幕上的威尔·史密斯和纽约公园的狮子艾利克斯满口地道的网络流行用语，底下的观众难免有“被穿越”的感觉，有人欢喜有人忧。

　　但喜欢也好，不满也罢，看完电影之后，更多人想知道的可能是：到底谁在操纵这些上大银幕的外语片翻译？幕后的高人是何方神圣？翻译校验时本土化的程度有无明确的规定？观众不满他们又会否下课？南都记者采访了好莱坞出品方派拉蒙、20世纪福斯、八一译制厂、上海译制厂的相关人员以及数位有经验的业内人士，请他们来揭开大银幕外语片翻译的神秘面纱。

　　本报调查

　　字幕翻译很搞怪，观众到底爱不爱？

　　最近《黑衣人3》和《马达加斯加3》因为字幕网络流行用语扎堆、本土化处理得太过招摇，引起了网络上声讨一片。少部分网友甚至表示，光是听到会出现“小沈阳”、“我很二吗”之类的翻译就已经受不了，可能会干脆不去影院捧场。但实际的情况是否真的这么惨烈？

　　影院观众：成功被逗笑，近半数说“喜欢”

　　记者前晚在青宫电影城的黄金时段观看了这两部电影，并随机采访了十几位观众。受访的一半人都觉得“这些字幕很好笑，很喜欢”，还有三成表示“虽然不觉得很好笑，但这样的翻译比较符合国内文化”，只有两位观众认为“受不了”。还有一位观众根本没留意到记者提出的字幕问题。当晚两场的上座率都超过六成，以年轻人为主。据记者观察，字幕并不常常引起他们的注意，只有在和笑点结合得比较紧密时，这些本土化的翻译才会被发现，比如《马3》里“像房价一样软着陆”、“头发长见识短的娘娘腔”、“赵本山”、“地沟油”等处均有明显笑声。

　　微博粉丝：近万人参与，近半数“强烈反对”

　　与此同时，南都全娱乐也在微博上发起了相关投票，短短21个小时已吸引近万人参与。只是相比之下，参与投票的网友对字幕的要求会更高一些，其中近一半人强烈反对翻译本土化，认为“影响观影情绪，让影片减分”，只有一成的人觉得“亲切又搞笑”，还有四成的观众是“忍者”派。

　　“南都全娱乐”

　　新浪官方微博调查

　　《黑衣人3》、《马达加斯加3》等最近几部好莱坞大片，底下字幕会出现“地沟油”“小沈阳”、“穷屌丝”这样的本土化翻译，您觉得如何？

　　A、很亲切又搞笑，我喜欢

　　1003人(10.3%)

　　B、偶尔来几句还挺好笑的，太多了会有一点腻3057人(31.4%)

　　C、不太喜欢，但是可以忍，意思差不多就得了1023人(10.5%)

　　D、太讨厌了，完全影响我情绪，搞到影片减分4475人(45.9%)

　　E、啊？我不怎么关心字幕，无所谓，随便吧。181人(1.9%)

　　Step1

　　寻找“餐馆”

　　主要由中影指派，出品方有一定发言权

　　不论是超级大片还是买断的小片，先得经过审查。在正式过审之前，出品方或者买断方通常会先将台词粗略地翻译出来，以便“上面的人看一眼”。这个任务多半落在内部英文较好的工作人员身上，但这个翻译版本不会拿去公映。等审查得七七八八了，片子才会被发行方(比如大部分进口片的发行公司“中影”)发派到不同的译制厂，就像一篮子食材要找到一家餐馆去做烹调，译制最终版本与观众见面。

　　目前国内的四大译制厂：长影(长春电影制片厂译制片分厂)、北影(中国电影股份有限公司译制中心)、八一(八一电影制片厂)、上译(上海电影译制厂)，各有所长。其中以上译厂口碑最佳，拥有不少优秀的译制导演和配音演员，对语言把握准确而且译文细腻优美。《功夫熊猫》、《里约大冒险》等片均为他们的代表作。八一厂偏重军事、动作题材，而韩语片则多半会去到长影厂。不过凡事均有例外，最近在风头上的《黑衣人3》和《马达加斯加3》就分别是八一厂和长影的作品。

　　一部片花落谁家，由谁决定？出品方有无话事权呢？《马3》的出品方派拉蒙的官方的回答是：“不方便提出类似的要求”，《黑3》的20世纪福斯也称，“交给发行公司，我们从来没有干预过。”不过知情人士透露，找哪家来翻译，出品方是有一定发言权的，“没人敢公开这么说，大多是不想正面挑战中影的地位。最近一两年，他们都可以在事前给一些‘建议’。”还有一些买断片，片方的老板如果跟哪个译制厂关系特别好、或者有固定的合作，也会选择把片子送到对方那里去。

　　比较特殊的情况是续集或者系列作品，如果第一部是某个译制厂做的，只要没有大的问题，第二、第三部都会被送到同一个地方，保持它的延续性。比如《马达加斯加》从第一部到第三部就都是在长影译制的，而《变形金刚》、《007》、《指环王》系列，则一直由八一厂负责。

　　Step2

　　谁是“厨子”

　　大都不是专职翻译，也非随便找的兼职学生

　　厨子是一家餐厅的灵魂。在影片交到译制厂手之后，外界最感兴趣的问题来了：谁是做译制片翻译的“厨子”？是专业的翻译人才吗？兼职的大学生？他们是集体作业吧？门槛高吗？收入更高吗？

　　首先，绝大多数字幕翻译者都不是翻译专业人士，而是具备足够中英文能力的电影行业相关工作人员，宣传、发行、或者媒体人、大学老师、电影爱好者。目前国内的四大译制厂内，只有上译厂的陆瑶蓉是专职翻译。但他们在忙不过来的时候，也会把活儿摊给兼职翻译，每个译制厂的兼职人数储备在10个左右。而在八一厂，比如接受南都访问的贾秀琰，她在八一厂的“正职”是电影宣传。毕业于解放军艺术学院文学系的她，2008年在前辈的推荐下开始尝试字幕翻译，第一部作品是成龙的《邻家特工》，之后还做过《罗宾汉》、《终极速递》和最近当红的《黑衣人3》。

　　贾秀琰直言，在保证基本语言能力的前提下，发行方挑选翻译“最大的衡量标准其实是我曾经跟你合作过，或者是谁谁谁跟我推荐过。”由于片方通常会在电影上映前几个月就把英文的台词剧本交到字幕翻译的手里，“(翻译)至少提前一个月就能看到这部影片，为了防止盗版，一定会找信得过的人。”尽管这里面一定会涉及保密协议，用法律手段约束对方不能以任何方式透露影片的具体信息，但“信得过”这三个字还是首选。

　　而这些已经迈入“信得过”行列的翻译，为何不专职做字幕翻译？引进片的数量尽管从20部增加到了34部，但这种看上去很惊人的飞跃仍然不足以支撑一个人以字幕翻译为生。做字幕翻译的人其实不少，而且每部片都只有几千块(而且不是靠近大头的几千块)，贾秀琰告诉南都记者，“如果所有影片都给我一个人做，那还有可能形成固定职业，但翻译的人这么多，引进的配额又是有限的，很难形成一个固定的职业。”

　　据透露，个别影片译制时甚至会干脆从网上扒现成的字幕，直接跳过找人翻译这个环节，随手改改语句、顺顺文字就用上了。

　　Step3

　　火候把控

　　译制导演说“‘HOLD不住’好玩，可借鉴”

　　通常一部影片由一位翻译员来处理字幕，两三万字的台词剧本有个五天(甚至两三天)就能完成，外加上配音四天、混录两天，一个译制周期会在两周左右。在正式翻译之前，片方会与译制导演有个简单的沟通，同时令译者了解大概的风格或者要求。比如爱情片、动画片和史诗片翻译起来对语言的要求肯定是各有不同的。

　　以《黑衣人3》为例，这次字幕中出现网络流行用语、本土化的表达，也与译制导演的意向有关。《黑衣人3》的译制导演就跟贾秀琰举了个例子，《快乐的大脚》翻得不错，里面有个“H O LD不住”挺好玩的，可以借鉴。正好贾秀琰早在《终极速递》时就已经做过一些类似的尝试，所以在《黑衣人3》这部走轻松路线的科幻片里就出现了“地沟油”之类的“本土化”用语。当然，并不是所有译制厂都欢迎这样的操作。据内部人士透露，上译厂就有明确的表示，“不排斥网络用语，会在一部影片里选择一两个合适的地方放，肯定得跟剧情有关。但一个就差不多了，顶多两个。七八个(比如《黑衣人3》、《马3》)肯定不行，那就有点过了。”

　　Step4

　　成品验收

　　数字和人名一定要准，是否过火“不算大碍”

　　翻译完成之后，译制导演会审查一遍再进行配音，然后再交由中影、电影局审查，所以与观众见面的字幕在“正确性”上一般都没有什么大问题。而翻译的人，只要不触及审查的红线、不辱华或者用太多粗口就可以了，网友指出的“流行用语太多”或者“个人发挥有点过了”之类的毛病都不算大碍，也没有明文规定用多少流行用语算“太多”。

　　倒是一些其他观众不太容易察觉的方面会是译者们更担心的。比如关键的数字和人名绝对不能出错，历史背景不能搞混。贾秀琰透露，“专门有人会校验这些数字，但如果没校出来，字幕一旦流出去，这个人下次也就不再起用了，所以我们的翻译也是一拨一拨在换。”另外，翻译的速度也重要，引进片多是急活儿，太慢了也不行。

　　“厨子”回应

　　“《饥饿游戏》不会有网络词汇。以后考虑出两套版本”

　　目前网友们对此事讨论得热火朝天，出品方和翻译者会不会调整他们未来字幕的走向呢？《马3》出品方派拉蒙公司的陈喆表示，他们“之前没有做过类似的反馈，也不方便做类似的反馈。”

　　至于《黑衣人3》的翻译贾秀琰，由于收到了大量的意见反馈，包括对误译、漏译等指责，她表示以后会考虑推出字幕版翻译和配音版翻译两个版本，“因为配音版还要对口型，英语又有很多的倒装，不可避免会有一些漏词啊什么的，以后出两个版本，字幕版本一定会跟英文的原文更对应。”

　　无论网友意见如何，译者的翻译风格都很难因此而大受影响。因为“一部片翻译完了就结束了，‘上面’不会有人给你表扬，也不会给你批评，最主要还是看影片类型和时代背景，”贾秀琰透露，她最新的一部译作是正在上映的《饥饿游戏》，风格完全不同于《黑衣人3》，“那是一个虚构的时代和世界，所以当下的词汇绝对不会出现在那里面。”

　　你以为我是周杰伦？

　　我们的飞机到时候比赵本山的飞机还牛！

　　我真怀疑他们用的是地沟油、瘦肉精。

　　我们可以组成夫妻档，就像小沈阳那样！

　　Q ：做翻译的都是科班专家吗？

　　A：不是，只做字幕翻译不能糊口。

　　Q ：翻一部片要多久？有多少酬劳？

　　A：三五天，小几千块。

　　Q ：字幕出炉前要经过“品质监控”吗？

　　A：要，但基本只管数字、人名和历史正确性。

　　Q ：观众不满意的翻译员会被炒吗？

　　A：不会。观众满意的，翻译员也不会加奖金。

　　南都记者简芳 实习生李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