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月23日 看守所第一天
两个小时后被人叫醒了。他们让我穿上了号服。背后写着“朝看911”,我悄悄问了同号,才知道那是朝阳看守所。我发现我根本哪里都去不了,而且也没有眼镜,更没有书。我心里暗暗叫不好。
鉴于一周内我不能说话,班长给我指定了一个“师傅”。
“师傅”才19岁,眉清目秀,告诉我说,24小时内,预审会来提审我。她教我如何对待预审,态度要好。我诺诺,称谢。
于是我放宽了心,和她们一起吃早饭,坐板,等待叫号上厕所,等着吃午饭,坐板,看《新闻联播》,坐板,叫号上厕所,最后熬到10点,钻进被窝里,继续睡。通常很难睡着。
19岁的师傅给了我一个眼罩——正是这个小东西,让有着严重睡眠障碍的我,平均每天可以睡上两三个小时。
一个六十多岁的阿姨坐在板上,侧过身子,小声来问我是因为什么进来的。我皱着眉,认真想了下,说,我在网上发了一条微博,他们认为我散布恐怖信息。老太叹了一声。
她进来之前,是某个高校的校长助理,因为年龄和学识,号里的人都很尊重她,不让她擦地。于是她自告奋勇,每日为大家洗碗。
晚上8点,第一次预审开始了。
警察:为什么要提到“炸”这个字?是不是和机场爆炸案有关?
我迟疑了下,说,太阳黑子每天都在爆炸,这几个月一直在看霍金的“宇宙大爆炸”理论和美国的喜剧《生活大爆炸》,你是可以查我的微博记录的,最近一条是,“《生活大爆炸》只剩下三集了,看完后,以后自己看什么呢。”很发愁。所以如果说受机场爆炸案的影响,肯定也可能是受宇宙大爆炸和《生活大爆炸》的影响。
生活大爆炸》是指一群科学家宅男的生活,我觉得和我确实很像。尤其是谢尔顿,他的思维和笑点和其他人完全不一样,而这个喜剧也是靠这个来支撑的。我大概也类似这样的人。
我们这群理科生当年进入清华,很多是奔着要当科学家去的,我高中时,也以为自己未来肯定是居里夫人。
7月24日 看守所第二天
我两眼模糊地冲着大家鞠躬,说我毕业于清华大学,高度近视,几乎看不见大家,我生怕自己不礼貌,如果自己做错了什么,请大家多多原谅。
这样说了之后,果然少人挑剔我的不是了。无论是师傅、班长,还是那六十多岁的阿姨。在号里,没人欺负老人,和半瞎的人。甚至她们之间也很少相互欺负。
每天《新闻联播》前,是十分钟的情感交流时间,当她们发现我会唱歌后,就会推举我上前,让我唱歌了。一开始,我唱的是《仓央嘉措情歌》。她们都没听过。一名胖胖的女人,在北京城乡接合部开足疗店的,大声说,什么?添油加醋情歌?大家都笑得不行了。
我给她们讲仓央嘉措的故事,班长林姨知道这个故事,就会略补充些。她们似乎很爱听我讲故事。我一边有些拘谨地唱歌,一边讲乐队的故事。20岁上下的年轻女孩,都听得津津有味,脸上带着笑,她们的人生还没开始,都觉得太新鲜了,而年龄略大的,虽然觉得不相干,却也姑且听着,表情甚是友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