悲剧程婴
西雅图闷叔Frank
“在电影院看完《北京遇上西雅图》,三个孕妇身边的一个男人;回家继续看《赵氏孤儿案》,三个孕妇身边的一个男人,同一个男人。”有网友这样戏谑。两部作品的人气和口碑,再度把吴秀波的演艺事业推上新的峰顶。
本报讯 2013年之前,吴秀波身上最打眼的标签是“浪子回头”,年轻时经历和情感同样丰富、命运多舛,40岁守得云开成了偶像,个中细节不断被媒体炮制成人生传奇、心灵鸡汤持续放送。眼下,电视剧《赵氏孤儿案》和电影《北京遇上西雅图》两部口碑不错的作品同步亮相。吴秀波在一喜一悲两个角色间不停转台,抛开了个人经历的陈述,他当下的所思所想终于显山露水,媒体和公众意外发现了一个“哲学吴”。
跟吴秀波聊天是一种有趣的体验。他语速慢,但反应奇快,抛给他的每一个问题都很走心地思考过再回答。他不背设计好的答案,即便面对不同媒体的重复问题,每一次回答也都是新鲜的,语汇丰富有禅机,再大阵仗的车轮采访,最后往往演变成“哲学吴”对记者的人生宣讲。采访结束,他会双手合十,真诚地说“我会为你们祈福”。但他并不总是这么“高深”,也会自然流露出狡黠并卖萌,比如,人家问他如何兼顾家庭和事业,他说“我工作时想着家里,在家的时候想着工作,这算兼顾吗?”问他何来这么多“金句”,他说:“我必须让自己说真话,但又不能得罪你,所以说话就会绕来绕去,于是……”
两部作品的人气和口碑,再度把吴秀波的演艺事业推上新的峰顶。导演阎建钢说,吴秀波是一个有佛心的人,再加上年轻时的不顺和个人极高的感悟力,才造就了今天如此独特的存在。他却似乎早已看开了这些人生戏码,“马龙·白兰度到最后也是一具枯骨,梦露再漂亮也就剩一张照片,这就是一个过程。上帝是天秤座,这个过程是在你生之前就和上帝签好合同的。你说我要活一回,上帝说,好,那得死了回来;你说我想见识幸福,上帝说好,也要承受痛苦;你说想体会拥有、厮守,那也必须品尝失去,离别;你想要健康,就会给你病痛,你想见识善良,必要看看丑恶。无非如此。就好像你看一窝蚂蚁,你从小到大看过无数蚂蚁,记得哪只蚂蚁跟你见过面吗?没有,见过,忘了,都是蚂蚁……谁都是平凡人。”
喜剧Frank:他在现实中不会受宠
吴秀波在《黎明之前》走红之后,接戏一直很挑剔,无数制片方拿着空白支票等他点头,但他挑的戏往往都是“能借着角色说一些我想说的话”,跟钱没多大关系。这就让《北京遇上西雅图》的Frank显得很奇怪:表演从一而终的“闷”,戏份相对简单,在一部爱情戏里,他甚至不构成跟女主角平等并行的一条主线,更多是出于烘托汤唯的需要。说白了,除了讨女孩喜欢,作为一个有表达欲望的演员他几乎得不到满足。
但吴秀波并不这么想,“几乎所有的戏都是一样,无所不用其极的拿出各式样的武器,妄图以击倒性的胜利征服观众,于是会看到各种狗血剧情,就算男主角结六次婚,有四个女朋友也不算啥。这时候,突然间摆到我面前一部戏,就像一个微胖的家庭主妇系着围裙走出来说‘开饭了’,这就是我接到这个戏剧本时的第一感觉”。他说喜欢作者的态度和那种“站在理解的立场上看待所有人的角度”。
他说最喜欢Frank身上的和暖,也是自己向往的人生态度。失去工作,失去孩子的抚养权,老婆跟别人结婚了,刚刚爱上的女人又要嫁人了……“Frank的生命里全是失去,但他的态度就像一株树一样安好。地球在转,风在动,唯独树安然地感受所有春华秋实。树叶会离开,花朵会离开,果实会离开。如果树枯死,这叫沮丧,如果第二年它还能开花结果,就叫忧郁。Frank就是充满希望、和暖的忧郁。”
电影很浪漫,但回到现实Frank很不真实,比如他对前妻的“无底线”包容,对文佳佳的“无目的”善良。吴秀波却说,真的有,“我爸爸就是Frank这种人”。但吴秀波也承认,他所认识的一些现实版Frank,在女人面前并不受宠,他们的女伴也常常聊到想分开,理由就是没工作,钱也不多,觉得缺少共同语言。“我的理解是,人们通常没有耐心去琢磨别人在整个人生经历中所处的不同生命阶段,并对他当下的态度、立场给予理解,可能一个曾经耀武扬威的人在历尽沧桑后就是低眉顺眼,你能指责他没尊严吗?”
电影里,海边的每一张长椅上挂着一个铁牌,那些牌子上都是活着的人写给死去的爱人、亲人的,他和汤唯挨个念下去,最后一条是,“我们常坐这个椅子,你一直喜爱从这儿看出去的风景,你是我一生碰到的最好的男人”,再次说起来,吴秀波的眼里突然充盈着泪水,“那都是现实存在的真实场景,这么简单的话,让你不得不坐下来,当你坐下来就能感到他们曾经的爱,所以,我们演的不是童话。”
悲剧程婴:三大改动是三道坎
相比“西雅图”的轻松惬意,《赵氏孤儿案》的程婴却让吴秀波前所未有的沉重和纠结。该剧对程婴的重大改编有三处,一是由献子变成亲手摔死自己的儿子,二是程婴不复仇,三是让他“幸福”地死去。每一处,对于吴秀波来说都要过一道艰难的坎。
他说做第一个改动,是因为无论如何难以说服自己,怎么能像程婴那样把自己的孩子送去死,“不怕死的人多了,死算个屁呀?屠岸贾也不怕死,但送自己的孩子去死太难了”,他说演员从某种程度上是无法做到完全还原角色的,但必须有舍身跳崖的精神,后来改过,他才释然:既然保护子嗣延续是天性,程婴觉得如果把别人的孩子送出去,他没有这个权利,于是他送了自己的孩子,让自己成为一个罪人。而任何人杀孩子都有罪,那个不停杀孩子的人也会于心不忍,于是,他一个人扛了所有的罪,说声“也罢”,摔死了自己的孩子。
淡化程婴的复仇,很符合现代价值观,但也最容易引起争议。吴秀波的理解是,虽然古代“赵氏孤儿”讲的是一个复仇故事,但作为演员,他只能从人性进入角色。“你杀我全家我再复仇杀你全家,我不想演这么一个故事。程婴和谁都没仇,他只和自己心中的善恶拼斗。他在心中不停和自己所有的生存力量对抗,让自己践行道义。所以,程婴决不复仇,复仇的话就与屠岸贾没什么区别”。他说,人们能在一个特别***的社会看到罪恶,也能在极度凶残的环境下看到上帝。人性是奇异的东西,所有我们看到的高不可估的神性皆在人性中生长,只是我们不自知。“记住,当恶终究蔓延成黑夜的时候,一定离光明不远了。当你觉得一件事太高尚了,你说我做不到,但你错了。当你身处某一环境,在某一个特殊时刻,你也会做出这样的选择,只不过大多数时候你被蒙蔽了。”
至于程婴的结局,吴秀波坦言没有认真研读历史,不知道程婴怎么活着,是不是位居高官。但他坚信,若自己是程婴,绝不再苟活人世,“为什么?为了爱,人类延续至今,最为迷恋的就是爱,没有比爱再可爱、再璀璨的了,程婴的爱已经全部离开人世,他也要去追爱,追爱的过程是快乐的。所以到最后,我要程婴‘回家’。其实孩子死了,程婴已经死了,之后活的每一天都比死了更难受。观众能看到老年的程婴很开心,很安详平和,因为他每一步都向死而生,临死的这一刻,他感到人生之圆满,一家人将聚首在他想象的世界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