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标题：吴秀波 修行放下欲望的能力
“小时候我什么都不怕，滑翔伞、动力翼我都敢坐，突然有一天，我还是像以前一样上飞机，飞机一晃，我一身冷汗，心里想，孩子下学期的学费，每个月的房贷……我要掉下去了，一大家子人可怎么办呀？”吴秀波说，他是从婚姻里学到了“怕”。
《离婚律师》里他饰演的律师池海东是业界翘楚，发现妻子有外遇果断离婚，甚至设计对方律师打赢官司，把全部财产都给了妻子，宁愿花钱买清净，不想两人再有牵扯。电视剧里，池海东不怕净身出户，却怕再走进婚姻，所以，他和姚晨饰演的精英女律师罗鹂的爱情之路注定喊打喊杀。这样一个角色，行为符合基本逻辑，吴秀波本可以演成玩世不恭，自信潇洒的偶像男神。可那样，就不是吴秀波了，一如他之前饰演的每一个角色一样，他要把自己的生活感悟加诸角色身上。吴秀波给池海东设计了一个离婚后就开始吃素的细节，或许匆匆看乐的观众都未必留心，但从这个细节开始，他喋喋不休，心里的话还有很多。
吃素
吴秀波吃素不过是这几年的事。俗话说，光脚不怕穿鞋的，结婚之前，他是个赤脚汉，天地拿我没办法，不知道和所谓“怕”。结婚，大儿子出生，小儿子出生，生活的压力给了他工作的动力。《黎明之前》一夕成名，他有经济实力给家里换了大房，背上房贷，送小儿子进了一家收费过万的幼儿园，很多明星子女都在那里就读。奔向美满的生活中就突然间闯进了“害怕”两个字，吴秀波笑笑说：“《黎明之前》我挣得所有钱还不及现在一部戏的一半，你不信？《相思树》那年熬到男一号，一部戏拍下来5万块，《黎明之前》十万块，平摊到每个月，除去交房贷就不剩多少钱了。”《黎明之前》大获成功，请吴秀波的各种活动纷至沓来，可吴秀波开始恐机，越来越严重，“一上飞机就害怕，飞机一晃就疯了。那时候我们家父母、老婆、俩孩子都靠我一人的收入养活，飞机出事我掉下来怎么办？怕死我了，现在想想也不丢人，那时候如果不害怕我就是一混蛋了。”恐机到最严重时，某颁奖典礼邀吴秀波去领最佳男演员奖，他不想去，问经纪人，“给钱吗？要不给钱就别去了。”经纪人斩钉截铁地告诉他，“必须去！颁奖给你都不领，人家多没面呀？”在大多数土生土长的北京人观念里，自己要面儿和给别人留面儿是同等重要的大事，吴秀波又上了飞机。
颁奖典礼结束后，吴秀波已经不记得是从哪随手抄起一本书，翻开一看是《金刚经》，他不是信佛之人，但这部佛教典籍他读进去了，深有所悟。“以前，我觉得我的怕是因为责任，出于爱，《金刚经》里面说，这些都是欲望，放下欲望就能得到幸福。”吴秀波说，从此他尝试吃素，就像他为剧中的池海东设计的那样，为了平息身上的欲望，从最简单的一日三餐做起。“第一次吃素，我为自己吃，咬着牙坚持了一个月。不夸张地说，有次约朋友吃饭，朋友来得晚了点，菜先上了，一个石锅里炖了一只鸡，朋友到了，就剩一锅，实在憋不住了。”身体的欲望战胜了吃素的念想，吴秀波回家接着看经。过了段时间，他发现之前经他游说劝说吃素的经纪人还在坚持着，“我们一起去意大利工作，牛排一指多厚，香的呀，我大嚼大咽，经纪人一路碰也不碰光吃菜叶子了，她说答应我吃素，就要做到，把我说得很惭愧。”于是，吴秀波第二次食素。也恰好赶上他接了一部农村剧，进山拍戏远离都市，在那样一个清净的环境里，他每天晚上看《金刚经》，把吃素坚持了下来。拍完戏，从剧组飞回北京的飞机上，简单的飞机餐只有一盒白饭是素食，他吃着吃着，突然泪流满面。“可能因为清淡素食了很久，那次是我有生以来头一次，因为吃饭而泪流不止，那饭吃到嘴里是甜的，越嚼越甜，太好吃了。我继而有了一种想法，人就是再折腾，能有多大本事，能凭空制造出大米饭来吗？有的吃，应该学会感恩，现在就算飞机掉下来，我也别无所求。”从此，因吃素而放下欲望，竟然治好了吴秀波的恐机症。而带来的新问题是，“每次约朋友吃饭特盼着有个吃肉的人点俩肉菜。不然一大帮人吃饭，你这么有名的人，点一大桌子菜才200多块钱？特别不好意思。”
不要
“其实现在看见肉我也馋，但我真舍不得为了我的口腹之欲放下我这么久通过一日三餐得到的心境。让我终于发现，欲望不是那么难以战胜了。”吴秀波说，吃素后他得到一个宝贝，叫“不要”，通过一点一滴战胜欲望，他捡到了这个宝贝，感觉自己自由了。《离婚律师》里，池海东的哥们儿曹乾坤陷入一段婚外情，他承认家里有打着灯笼没处找的好老婆，但情人的温柔还是令他放不下。池海东劝曹乾坤，人生就像一个不断挣脱笼子的过程，欲望是你不断膨胀的身体，当一个人的欲望越来越大，执着的东西会越来越多，身体越膨大，越会被笼子勒紧痛苦，只有放下欲望，放下执着，让自己变小，才能在笼子中安逸自在。如果能去除掉全部欲望，让自己变得更小，就能从笼子里蹭出来，得到彻底自由。这番话，是吴秀波自己的人生感悟。
他坦言，《离婚律师》虽然是一部喜剧，但他想做的是给女观众一个善意的奉劝，把她们从梦里面拉出来清醒清醒，“所有的女性以为婚姻能带来一辈子的幸福，这是一个特别不合逻辑的事。如果你要爱情的话，只要努力去找，在这一生中终有一刻会得到；如果你还要爱情长久，还要有房，有车，有文化……喔，郭德纲那句话，‘死去’。那是你把一生的欲望加在了另一个人身上，你所有欲望，都要依赖于他人帮你建立和完成？我认为婚姻不能承载所有的生命问题。”于是，故事中的池海东在离婚后没有再去研究他前妻如何背叛他，而是反过来研究自己，研究婚姻。
有用
《离婚律师》进入宣传期，每天车轮战的采访中，吴秀波常会被要求谈谈自己如何经营婚姻的幸福。吴秀波一次次陷入思考，然后哑口无言，“非洲难民的孩子能吃饱一餐饭就是幸福，而我们的幸福感是建立在欲望的满足程度上，幸福与不幸福其实是站在得失立场上的一句屁话。这世界上有太多的人连饭都吃不上，我有什么权利站在我的立场上评论我的幸福与不幸福。学着放下欲望后，我为什么不再恐机了，因为领悟到人活着要感恩，给你的时候就要感恩，拿走的时候还要感恩。”
感恩的心态，在拍《北京遇上西雅图》的时候已经得到了，在加拿大生活舒适安逸，每天望海空想，吴秀波曾一度很认真地想从此退休，到这里修行放下欲望的后半生。朋友问他，然后呢？“说实话，我现在挣得钱够下半辈子花了，然后就是，我每天坐在海边，找人聊天，海边上有的是老头，我一个个的跟他们聊。”朋友又问，再然后呢，你和老头每天聊相同的东西聊好几十年吗？这一下把吴秀波问住了，“那一刹那，我想到，就算我去除了所有欲望，人的一生应该还有一个最重要的词，‘有用’。不然为什么那么多人还都在工作，有的是人比我更不缺钱。”从“有用”推及婚姻，吴秀波又绕了回来，他认为，没有不变的爱情可以不能天长地久的维系婚姻，但学会“有用”，是守护婚姻的保护伞，“为什么我老婆爱我，第一件事，我有用，停电了有我在她不会害怕；孩子病了，有我在，能开车带孩子去医院；家里没钱，我能赚，我不信她不要我。这想法一定也不功利，人必须得有用，没用得不到他人的关照。一个男人爱上一个女人，是因为，那个女人跟他说，你对我太有用了，男人从那一刻起变得勇往直前。”
有了对人“有用”的想法后，吴秀波不仅不想退休，还接下从前他认为娱乐过度，担心挨整毁坏形象的娱乐节目，因为，“我认为我现在有用，至少能给人解闷。所以我不会拒绝《青春高八度》，只要有11岁孩子看，我就有用。”聊天时，记者使劲回忆《黎明之前》时采访的那个白衬衫、低眉垂目语调深沉的文艺青年从什么时候起就变成了眼前这位嘻嘻哈哈、喋喋不休，本着把来采访的记者哄高兴了，给人解闷的大叔。吴秀波说：“吃素是为了去分别心，不要，对人有用。这三点是一个成熟男性的自知，可能是我在一生中捡到的最大宝贝。现在，我需要生命中最本质的源泉——时间。我还想拍一部戏让人开心，还想把这些喋喋不休的话等我儿子长大再跟他说一遍。所以，我要谢谢记者，感谢你们帮我记录下来。”
本报记者金力维 J187