芦苇对于王全安的改编版提出了不同意见。
陈忠实(左)对《白鹿原》能改编成影片十分欣慰,但是他并不想更多地对媒体表达自己的意见,而婉拒了南都记者的采访邀约。
作为一部中国农民的“史诗”,《白鹿原》在1990年代被明令禁止拍成影视剧。
1993年,《白鹿原》小说出版第二个月,吴天明就找到陈忠实提出要改编这部小说,但却得到了上级明确指示———不能拍。2002年,陕西省委书记李建国发话,项目得以重启,吴天明、张艺谋、陈凯歌,都曾是导演候选人,但是最后却选择了当时还是“年轻导演”的王全安。2005年,《白鹿原》终于立项,但是知名编剧芦苇的两稿剧本却都被打回,王全安自己动笔,剧本终获通过。
前世“没有积极意义,不宜拍成影视片”
上级明确指示不能拍,但我们不知道原因
1993年12月31日《羊城晚报》报道称:“广电部副部长王枫说,《废都》和《白鹿原》揭示的主题没有积极意义,更不宜拍成影视片,变成画面展示给观众。”
就算你没看过《白鹿原》,你肯定也听说过《白鹿原》。作为上个世纪最重要的长篇文学作品之一,《白鹿原》的地位自然不用赘述,一组简单的数据可以说明一切:1993年6月由人民文学出版社出版后,初版印量就达14850册,同年加印7次,印数达56万册。当时是文学萧条期,常传出某某名家的书只征订出了五六百本的消息。之后,《白鹿原》每年都要加印,迄今总印数已达200多万册,算上盗印本,这个数字还要翻倍。
对于这样一部“史诗般”的文学作品,电影人一直想把它搬上大银幕,1993年,小说刚出版约一个月,***导演、时任西安电影制片厂(以下简称西影厂)厂长吴天明就向小说作者陈忠实表达改编之意。陈忠实曾在接受凤凰娱乐采访时表示,出于对吴天明“在电影艺术上的成就和追求”的信任,他随即写下委托书,同意将改编权交给吴天明。
但是,吴天明的筹拍之路很快就碰到了一盆迎面而来的冷水,与吴天明、陈忠实一起讨论策划筹拍电影版《白鹿原》的著名编剧芦苇(《霸王别姬》、《活着》等电影的编剧)告诉南都记者,“当年遇到的问题是,宣传口径变小了,上级明确指示不能拍,但我们不知道(不能拍的)原因。”
1993年12月31日《羊城晚报》报道称:“广电部副部长王枫说,《废都》和《白鹿原》揭示的主题没有积极意义,更不宜拍成影视片,变成画面展示给观众。”
重启:谁来导演这部史诗电影?
吴天明、张艺谋、陈凯歌、王全安都是候选人
2004年,电影《白鹿原》获得准拍证,2005年剧本立项通过。
从1993年起到2005年立项成功,相隔12年。
这一等,就是9年。“2002年,陕西省委书记李建国发话,想把陕西省搞成影视大省,除了《白鹿原》,还要做钱学森、司马迁等。我们(西影)厂是奉命重启《白鹿原》。”芦苇回忆道。而且,当时国家电影局的领导对拍摄《白鹿原》也很“上心”,一位副局长专程出面召开研讨会,召集专家、学者及电影人对递交的剧本做讨论。“可以说,当时电影局是给我们开了绿灯的。”
2002年,西影厂重启《白鹿原》项目,担任编剧的芦苇负责寻找、推荐导演。当时,芦苇想到的第一个人选是吴天明,“于公于私都应该找吴天明,他是陕西金阳人,是这一方水土养育的人,特别熟悉《白鹿原》这个题材,就应该让他来拍这部电影。”结果是,“这个建议没有得到西影厂领导的信任,我不知道是什么原因。”在当年的新闻报道中,陈忠实曾多次向媒体表示理想人选是吴天明,“我会力荐他”,但不干涉西影厂的决定。吴天明当时给媒体的回应是“最近没人跟我提过这事,况且眼下我也没时间,我正在准备拍一部反腐题材的电视剧。”近日,南都记者曾致电吴天明约访了解当年事由,但他以“正在剪片子”及“我跟《白鹿原》这部电影没关系”为由婉拒。
后来,芦苇相继找了张艺谋、陈凯歌两位导演,但最终都未能如愿。“我当时对张艺谋说,你作为一个陕西人,应该来拍这么一部关于陕西人的片子,你有责任来拍。他也同意我的说法,但当时他正在考虑是否接奥运会,如果没接,他就有时间来拍。”至于陈凯歌,“他当时自己有项目,而且他还说,考虑到审查的因素,还不到拍的时候。”
***和第五代导演都不行,芦苇就转向了第六代导演———王全安,当时王全安在西影厂做《惊蛰》的后期。“《惊蛰》是陕西题材,200万的小成本电影。我觉得拍得不错,他的长处是纪实性拍摄,而且他是个很努力的人,所以我就向厂里推荐了他。”
王全安回忆说,“这个故事的特性就是有浓郁的陕西地域色彩,陕西人来拍这部戏是最恰当的。他们认为我能够拍出这个故事的风格,展现出陕西的面貌。这样,我签下合同(2003年10月),进入到《白鹿原》的准备工作中,同时芦苇开始写剧本。”
2004年,电影《白鹿原》获得准拍证,2005年剧本立项通过。
从1993年起到2005年立项成功,相隔12年。
改编:芦苇主动要求把自己的名字去掉
芦苇两稿剧本都过不了审,王全安的一次通过
《白鹿原》2011年摄制完成后,片方曾邀请芦苇看片,当时片头字幕上写有“编剧王全安芦苇”。观影后,芦苇告诉执行制片人王乐,希望删除自己的名字,“影片的结构不是我的,跟我没多大关系”。
虽然导演定了,合同也签了,但是对于很多电影项目来说,这是万里长征刚刚把旗子打起来而已,连第一步都算不上,因为前面还有很多的难关等着去攻克,第一关就是剧本。
《白鹿原》的高度摆在那里,而且影响那么大,不仅改编有难度,在电影局那一头的审查,也要比普通题材难上很多。即便是芦苇,这个在圈内久负盛名的编剧,由他主导的两稿剧本,都没有获得通过。
直到王全安自己动笔,写出了一个和芦苇版不大相同的剧本。结果,这个剧本获得了通过。
也因为有这一层关系,所以芦苇在看过王全安的样片后,主动要求把自己的名字从编剧那一栏中去掉。
王全安告诉南都记者,“芦苇的第一稿剧本写到抗战那个坎儿上。第二稿跟第一稿几乎没有什么变化,这样的话,这件事情就做不成。”于是,他与西影厂厂长通了电话,说自己有个完整构想,可以写出大纲来,“这样就算有个交代,没白雇我。”只用了16天,王全安就写出剧本,“原本我只想写一个故事大纲,结果写着写着就按照剧本的样子一股脑儿写出来,把那一年多的考虑呈现在里面了。”
之前两次送审被打回的西影厂觉得这稿剧本有戏,报到电影局,结果剧本通过审查,立了项。
电影摄制完成后,片方曾邀请芦苇看片(210分钟版本),当时片头字幕上写有“编剧王全安芦苇”。观影后,芦苇告诉执行制片人王乐,希望删除自己的名字,“影片的结构不是我的,跟我没多大关系”。片方尊重芦苇的意见,影片最终署名为“编剧王全安”。
芦苇向南都记者回忆,当年,直到剧本的研讨会现场,才发现递交的剧本不是自己所写,“研讨会上,我算是顶了名,因为王全安交上去的剧本没有署名,只笼统说这是西影厂交上来的,大家都认为是我的剧本,其实不是。考虑到不影响剧本顺利通过立项,我在研讨会上是打落牙齿往肚里咽,很少发言,基本就是在做记录。我不想揭开这个事实,因为从1993年到2003年,立项可谓举步维艰,经历了十年,真的非常不容易。我想,编导之间可以再磨合。当时我觉得应该保护他,他是导演,其他的问题可以下来再说。”
关于立项前后剧本的区别,两位当事人也不愿多谈。王全安说,“我很难给你描述剧本的细节,这是一个行业内的事,不便拿出来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