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是因为有了那一代年轻人,有了那样的家国情怀,才有后来的“五四运动”。
眼下这就到了“五一劳动节”,再过两天,就是“五四青年节”了。不知怎么回事,我一下子想到了一个人——骆驼祥子。
祥子肯定是个劳动者,无论他是给“人和车厂”的刘四爷打工,还是自己买辆车跑活儿,都是靠卖力气挣钱。租赁刘四爷的车,交“份儿钱”,更有点儿雇佣劳动者的意思。自己拉自己的车,有自己的生产工具,自食其力,算是小生产者吧。从这方面讲,“五一”时想起祥子,不是胡思乱想。
祥子同时是个青年人,老舍先生在书里提到他买了自己第一辆车时是22岁,正是风华正茂身强体壮的岁数。但即使如此,祥子好像跟“五四”扯不上什么关系。其一,祥子所处的年代已经是军阀混战的时期了,距“五四运动”发生已经过去了很久。其二,虽然祥子给一位自称是“社会主义者”的曹先生拉过“包月”,当过“临时私人司机”,但在祥子眼里,曹先生只是个态度和气,待下人平等的好人。并没有从曹先生那里听说过社会主义的理论学说,也没有被指引着走上革命道路,后来还娶了虎妞,“投入车厂老板闺女的怀抱”。如此看来,“五四”时谈祥子似乎有些离题甚远。
不过,我坚持认为,“五四运动”对于一代又一代中国青年人的影响是客观存在的。老舍先生能够摆脱旧小说一味描写帝王将相、才子佳人的窠臼,塑造出骆驼祥子那样一个城市底层青年的形象,恰恰是“五四运动”以及更早一些时候发生的“新文化运动”的直接产物。老舍先生对祥子一生凄惨的遭遇和不幸,表达出深深的不平;对祥子那样的劳动者寄予的同情,用现在的概念说,是体现出强烈的“人文关怀”,显示出深刻的“人道主义精神”。而在老舍的《茶馆》,鲁迅的《狂人日记》《祝福》《孔乙己》,巴金的《家》《春》《秋》,曹禺的《雷雨》等一批文学作品中,无不反映出那个时代的知识分子对于旧时代、旧文化的愤懑、反抗,以及对改变中国社会的期望。
“五四运动”以“新文化运动”为先声,是没有什么争论的。“新文化运动”承继着晚清的“洋务运动”,也有其内在原因。晚清时,一场鸦片战争,一场甲午战争,老大中国大败亏输,颜面尽失,让中国的有识之士发出“睁开眼睛看世界”的呼声,主张向西方学习,“师夷长技以制夷”。当时有个现象值得注意,即留学日本的热血青年特别多。要知道,日本人在数千年中一直是中国文化的受益者,近代以来偏偏是日本人打中国最不留情面。可想而知,当那些中国年轻人负笈东渡“以日本为师”时,是怀着怎样一种忍辱负重的心理,又有着怎样一种“待从头收拾旧山河”的壮志雄心。或许,正是因为有了那一代年轻人,有了那样的家国情怀,才有后来的“五四运动”,才有再后来更加波澜壮阔的中国革命和更加翻天覆地的中国社会的进步。
今天,距离“五四运动”的发生已经将近一百年了。当代的年轻人与祥子、闰土、觉新、周萍那一代人相比已经大大地不同了。现在的年轻人几乎没有饥寒交迫的感受,没有旧家庭旧礼教带给他们的沉重压抑。他们享受着种种的流行时尚带来的感官刺激,徜徉流连于电影、动漫、游戏之中,向往着“二次元”空间的虚幻,动辄呼喊着“世界那么大,我想去看看”,随时来一次“说走就走”的旅行。这挺好,让人羡慕。但是,当我想起祥子的时候,我还是想说,在今天恐怕还有许许多多每日辛劳刚刚温饱的人,甚至还有更需要关怀的弱势群体。既然如此,我还是希望有更多的年轻人既“知道周迅”,也“知道鲁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