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版 江苏文艺出版社
宿命
我这才得知张艺谋的实际角色和地位,所谓新画面的艺术总监不过虚名,没有实际的利益分配。《山楂树之恋》都下线了,张艺谋也没得到一分钱的片酬,而且也看不到付款的迹象和期限。
等从台湾回到北京,我问庞丽薇,导演是否收到《山楂树之恋》的片酬。庞丽薇说:“人家没付呢,导演也不好意思张口要钱。”接下来的几个月,张艺谋也没再提薪资的事儿。直到《金陵十三钗》的宣传期,双方的矛盾激化。
《金陵十三钗》的电影宣传,基本由新画面来把握和控制,张艺谋参与不多。数款海报的设计,是在媒体曝光之后,我搜索网络,调出图片来给张艺谋看。与院线和媒体的沟通,张艺谋事后才得知,与网友的消息来源完全一致。每每张艺谋看到的是结果,而不是过程。
这个情况并非先例,很早以前就这样了。《我的父亲母亲》上映的时候,满大街的海报上都说这是张艺谋自己的初恋故事;《满城尽带黄金甲》上线,宣传上炒作的是张艺谋与巩俐的旧情……这些都未与张艺谋本人事先沟通。也许,张伟平将之视为应该的牺牲。
《金陵十三钗》即将上线,我行至王府井,张艺谋打来电话——很少听见他那么气急败坏乃至恼羞成怒的声音。
原来,新画面影视公司为了配合电影上映,发行《十三钗,我们一起走过》一书,主创和相关参与人员为此写下了一些文字。当天,新浪从中选发了主演倪妮的一段文字,放置在网页的重要位置,加诸的题目颇具耸人听闻之效:《我与克里斯蒂安·贝尔演床戏》。
张艺谋火冒三丈:“电影可说的地方那么多,新画面怎么非抓住这么个庸俗的点拿来炒作?档次太低,简直是在糟蹋我们的劳动。好好的孩子卖到妓院,还拿来炫耀,真让人脸上无光!你立即!跟刘恒啊,歌苓啊,和咱们的相关主创一一道歉,人家花费了那么大的心血,现在看到我们把兴趣放到这儿,会难过的。这不是宣传,是捣乱!”
为了平息张艺谋的焦虑,我立即用手机的蓝牙和自己的黄牙,用老掉牙的用语道歉。几个月以前在台湾,我刚刚用类似的说辞向歌苓道歉电视剧版权的事,“我们没辙,无权掌控局面”等等。在喧嚷的大街打电话,既要准确传递歉意,又不想路人听到我“过分招摇”的内容,我频用代称,意义含混,说得像特务暗语。我怀疑刘恒只能听清标点符号,可他没让我重复,耐心倾听,以至于我怀疑电话断线了。刘恒极为安静,他通过自己的智力把我语无伦次的表达翻译成有逻辑联系的句子。当我喂喂地追问,他的声音一如僧侣,他说:“没关系,我知道了,无需争辩,我们只用作品说话。”那种清者自清、浊者自浊的感觉,我就像听到寒潭滴水的声音,让人顿感清凉。
挂了电话,我越想越气,给新画面负责宣传的潘国锋也打了电话,认为这种宣传手段实在不妥和不堪,令人不满。我知道不是他的责任,潘国锋不是那个拍板儿的老板。
之所以打出床戏牌,因为张伟平要求提高票房分成,并且语含讥讽,与影院的关系闹僵。新画面方面意欲缓解紧张局面,急于寻找卖点,这才抛售狠招。
事实上,这个倾向不良甚至粗劣的床戏宣传,的确给影片造成难以弥补的重创和价值损害,许多观众由此巩固对张艺谋的误解。